她想,自己既然已經決定了要離開,就不該任由這份感情繼續下去。
他是個聰明人,不會感受不到她的刻意疏離。
晏秋池的确感受到了。
但他不知羌雲和于歸的話,思來想去,也隻能想到沈時章身上。
春意樓那晚,沈時章為于歸說話,他亦是聽的一清二楚。
若是在為妹妹擔憂,才令她心中煩悶不願見人……晏秋池心思一轉,喚來雙園,讓他去打聽打聽沈家二小姐的近況。
雙園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立刻去辦了,很快厚厚的一疊的情報就被呈到了晏秋池桌上。
晏秋池帶着東西去尋于歸。
于歸今日沒出門,在院子裡被堵了個正着,正想着還找個什麼借口拒絕時,晏秋池先一步堵住了她的話,道明來意。
于歸遲疑,他要說的偏偏又是關于時章的事……
那就姑且聽一聽好了。
那幾張寫滿沈時章近況的紙被晏秋池藏于袖中并未拿出,待于歸迫不及待地請他坐下,他才開始不緊不慢地說着。
紙上的内容他已經了然于心,不需要再看,并将莫午寫話本的功力學了個十成十,刻意說得十分跌宕起伏,引得于歸的目光極其專注地停留在他身上。
晏秋池心中一松,不動聲色地放緩了語速,“沈二小姐先前并未表現出抗拒之意,但這幾日不知為何,突然變了态度,在家中大鬧,還因此被罰跪了祠堂。”
“所以時章不喜歡那個韓君南?那現在呢?”
靖安侯府大公子韓君南,年十九,在禁軍做事,如今正是谯鑒的頂頭上司。
“沈二小姐态度堅決,放言甯願在祠堂跪到死,也絕不會嫁去靖安侯府。沈老夫人也是鐵了心,非要促成這樁婚事不可,不僅下令将沈二小姐關進祠堂,還令婆子一日隻能給她送兩個饅頭,至于沈尚書,據說這幾日忙于朝政,未曾回府。”
晏秋池後半句話忍不住帶上了幾分嘲諷,“忙于朝政”四個字說得别有深意。
于歸聽明白了,她爹這是既不想得罪祖母,又管不住時章,所以家也不回躲清閑去了。
聽到這個結果,于歸毫不意外。
無論是對她,還是對時章,沈尚書這些年都是不聞不問的狀态,心安理得地将這些事都扔給了褚夫人,隻有在幼弟褚钰身上,會多費幾分心思。
雖然早知如此,但于歸還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她的婚事身不由己,如今又輪到時章。祖母用一個孫女去攀附富貴還不夠,現在連另一個也要送出去了,若是時章一直犟着不肯答應,祖母會妥協嗎?
不,她絕不會。
祖母雖然日日求神拜佛,但并非什麼心善寬宏之人,時章若執意跟她對着幹,恐怕還有苦頭要吃。
對了,她忽然想起一人來,“褚夫人呢?她也贊成這樁婚事?”
“褚夫人……”
褚夫人在松鶴堂外等了半個時辰,才有個婆子出來回話:“老夫人身子不太爽利,還在歇息,夫人還是回去吧。”
被晾了半個時辰也沒能見到人,褚夫人神色卻仍不見絲毫怒意。
那婆子心中得意,當家主母又如何?老夫人才是府中最大的,老夫人既然發了話,這二小姐,是不嫁也得嫁。
她忍不住多說了一句:“夫人若有功夫,不如去祠堂好好勸勸二小姐,何必跟老夫人對着幹呢?婚姻大事本就是長輩做主,那靖安侯大公子是個頂好的夫婿人選,老夫人又是二小姐的親祖母,還能害她不成?這女子啊,還是貞順柔婉為上,想當初大小姐……”
婆子一頓,意識到自己多嘴了,自從大小姐出事後,老夫人就下過令不許再提她的事。
她說到此,敷衍地朝褚夫人行了一禮,不等她說話便要轉身回去。
褚夫人卻突然開口:“繡靈,拿上我的名帖,去請太醫院的王太醫來。”
婆子大驚,忙問:“夫人請王太醫做什麼?”
“老夫人既然身體不适,我這個做兒媳的自當為她老人家延醫問藥,侍奉左右,王太醫醫術高明,由他為老夫人看診,我才能安心。”
說着擺了擺手,她身後有兩個格外高大的仆婦頓時沖上前制住了那個婆子,繡靈也高聲應道:“是,夫人,奴婢這就去請王太醫。”說完轉身就走。
褚夫人淡淡掃了眼守在院門口的兩個小丫鬟,在她們略帶懼意的眼神中揚聲道:“豈有婆母重病,兒媳不聞不問的道理?縱然老夫人體恤,不肯讓我勞累,我卻不能躲懶,至于你——”
褚夫人一瞥那婆子,冷聲道:“府中竟有此等擋路的惡仆,是想将老夫人的病拖得更嚴重嗎?!用心好生歹毒,即刻給我打出府去。”
兩個小丫鬟同時一抖,立即跪在了原地沒敢進去通報。
婆子聞言哭鬧起來。
“夫人、夫人開恩,老奴也隻是依命行事,絕無謀害老夫人的意思,夫人明鑒啊!都是老夫人,老夫人讓老奴将您擋在院外的……”
“放肆!到了這個時候還敢嘴硬胡亂攀咬?老夫人怎會不願見我?!給我堵了她的嘴速速扔出去。”
褚夫人扔下這句話後,帶着人直接進了松鶴堂。
這一次,沒人再敢攔着。
盲婚啞嫁的苦,她已經吃夠了,如今她唯一的期盼就是時章與钰兒能過得好。
這老虔婆已經逼死了一個于歸,如今還要将時章往死裡逼,既然如此,她褚文月也不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