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琰,你在裡面嗎?”
門口傳來馬兒的嘶鳴,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向她這邊靠近過來。來人帶着一身風霜,面上新長的須茬還未來得及淨。
踏入這破舊客棧的一刹那,荀奕的腳步微微一頓,随後就發現了蹲在角落的淩琰。
他幾乎是用跑的來到她的面前。
淩琰擡起頭,發絲淩亂,面上灰撲撲的。往日裡精心挑選的外衫此時此刻破爛不堪,裙子下擺處還帶着點點鮮紅。
她晃晃腦袋,又揉揉眼睛,不敢相信面前突然出現的人竟然是荀奕。
眼睛越揉越癢,淩琰用力眨眼睛,掉出幾滴淚來。
下一秒,整個人被一雙有力的大手圈住,跌進一個結實的胸膛中。
淩琰僵住,随之雙手環上他的腰,在他耳邊喃喃。
“你能來,真是太好了。”
可惜時間不對,場景不對,雙方都貪戀這個擁抱卻不得不松開。
外頭起了風,荀奕解下鬥篷彎下腰批在她的身上,打上結。
兩人的視線撞上,她灰撲撲的臉上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荀奕似乎被她感染了,用手指向案發現場,問:“你的傑作?”
淩琰點頭,身上的鬥篷内縫制了夾絨,隔絕了外頭的寒風。她伸手将兜帽戴上,整個腦袋都被包住。
“會不會,過分了些?”她有些忐忑,心中擔心那三個人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此時一隊侍從捏着鼻子壓着三個看不清面容的人出來,站在門口的淩琰和荀奕雙雙一同往後退了好幾步,掩住口鼻。
三個人狼狽不堪,鼻青臉腫,滿身的污穢。
荀奕隻是匆匆掃過一眼就吩咐侍從交由官府處置,雙手不停地用帕子擦着,仿佛再多待一秒都能原地升天。
淩琰跟在他的身後離開,半晌,想起來什麼,原地躊躇。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淩琰搖頭,歎氣,回頭看着即将破曉的天空和客棧。
“這客棧有個管事婆婆,怕是......”
荀奕牽過馬,道:“來的時候碰見了,賠償已經給過,你無需擔心。”
周到,太周到了,淩琰心想。
淩琰不會騎馬,隻能與荀奕共乘。她在攙扶下顫顫巍巍地上馬,緊接着後背就感受到了一片溫暖。
衣物的料子互相摩擦發出細小的聲音,她的耳朵根子有些發燙,想伸手摸。
“别松開缰繩,危險。”
荀奕在她耳邊低語,随後也抓住缰繩,兩雙手靠得無限近。
近到可以感受到對方的溫度以及算不上順暢的呼吸。
“失禮了。”荀奕小聲道。
大約是出門急,他的身上并未向往日那樣佩戴香囊,淩琰的鼻尖萦繞着安心的皂角香,心中的悸動逐漸平息。
他身形高大,雙手從淩琰的背後向前抓住缰繩,輕松将之圈在了一方馬背上。
身下的馬是西域上貢的大馬,跑起來的馬蹄聲铿锵有力,踏起重重金浪。
一路上淩琰耳邊是荀奕粗重的呼吸聲以及風聲,她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話說你怎麼找到我的?”
荀奕目視前方,沒有回答,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
他帶着一支隊伍,半夜敲響對方的家門,一家一家問過去,人在前面問侍從在後面分發銀兩以表歉意。
荀奕這一輩子第一次幹這種事兒。
半晌,終于等到他開口:“想找到,總能找到的。”
但是他卻是也沒想到,淩琰可以幹出炸茅廁這種事情來自保,心裡不由得對她敬佩起來。
要是換成自己,甯願被綁架到遠遠的地方去也絕幹不出這樣的事情。
不愧是連教學方法都很新穎的淩琰。
到了府邸大門,就見趙氏一臉着急,提着裙擺朝他們的方向跑過來。
“子敬,招到淩兒了嗎?”
淩琰從鬥篷裡鑽出來,露出一張髒兮兮的小臉,她摸摸後腦勺,有些羞愧。
“實在不好意思,讓您擔心了......”
趙氏快步向前,一把将她抱在懷中,聲音急促。
“我的天菩薩,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荀奕在一旁将馬交給馬廄的侍從,走上前來。
“母親,她受傷了,我們快些回府吧。”
趙氏抹了把眼淚,忙道:“對對對,看我這記性,淩兒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淩琰鼻子一酸,腳下卻是差點一個趔趄跪倒在地。
府上的醫師為之檢查後道這腳上需要慢慢修養,一周後方可走動,其餘地方并無大礙。
她在自己院中修養了幾日,每日趙氏會帶着點心前來探望,與她話些家常。明子君和魏思林也來過幾回,帶來了最新的教案和反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