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總有凋零的時候,眼前的事物再美好,也終究會轉瞬即逝。
夜已深沉,兩個默無聲息的靈魂卻都在看似靜止的時間中墨守成規。
等神色逐漸趨于平淡的青年回過神來,身側的女孩早已經思想飛往遙不可及的緯度。
可看着女孩百感交集的樣子,青年語塞。
他忽然回想起白天,醫生在聊天記錄裡留下的話:“如果那孩子的性格突然變化太大,最好别聲張。
先觀察她這幾天的反應。
看她不像隻是失憶了那麼簡單。
精神分裂嚴重了,可能真就會變成人格分裂。”
青年歎息着晃了晃昏沉的腦袋,放下手中的筆,在視線失焦的女孩面前,輕輕打了個響指。
“不早了,快去睡覺吧。别想太多,你年紀還小,有些事情,還是讓我這個監護人……你哥幫你處理。”他說着,往後挪了挪椅子,緩緩起身。
低頭看着矮他一截的女孩,稚嫩無暇的臉上布滿憔悴,眼神空洞得像個失去靈魂的人偶,他心疼地伸出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快,去,睡,覺,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總想掐一掐她的臉,隻覺得再不掐醒胡思亂想的女孩,她隻會更苦惱以後的路怎麼走。
她太缺乏能夠引導她,走向一條哪怕對她而言,相對正确的路的引路人了。
木讷的她,又是如何在這樣看似正常卻極其無可救藥的家裡,要變成如今的狀況,青年一概不知。
更何況,妹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也隻不過是她用盡全力去撥開世人厚重的偏見。
她的過去如何,他自然不知,也已然成型,但她的當下,必須在他的監護下自由且自在地生長。
這朵本該獨自美麗的鮮花本就百不得一。
正捏着,可回神的女孩神情慌亂地扭過臉,一手拍開他的手,眼中的厭惡轉瞬即逝。
但青年還是看見了。
餘光中,撇過頭的女孩十分短暫的蹙了眉。
他才發覺,自己下意識地越界了。
是啊,他們兩個并不熟。隻是名義上的兄妹,有名沒分。
哪怕現在的女孩似乎已然忘卻了他們的關系。
再加上身份上的桎梏,讓他無法對女孩坦言相向。
他尴尬地收了手,輕咳一聲,裝作沒在意:“回去睡覺吧,長身……長個子的時候,熬夜也會影響智力。”
女孩沒有回應,她隻是用着卑劣的演技,閃躲她那不知是嫌棄還是生厭的眼神。
青年不知道她腦子裡想了些什麼,但絕對不是什麼好事。不然怎麼會剛知道二人的真實關系,突然變得生疏了許多。
拍開青年的女孩側着身子離開座位,頭也不回地往樓梯口走去。
見她站在樓梯口不上不下半晌,青年似乎想到了什麼,叉着腰冷歎:“有電梯怎麼不坐?”
可女孩還是沒有動作,她靜止在樓梯口,望着黑漆漆的路口,貌似在發呆。
看着女孩突然怪異的舉動,青年不放心地走出餐廳,他正想出聲,女孩卻慌忙跑到他身後,怯生生地盯着樓梯口不敢聲張。
“诶——你抓到我肉了。”青年聲音打顫,他揪下女孩拽着他後衣擺的爪子,吃痛地揉了揉後腰,嘴裡不忘嘀咕,“你這整天疑神疑詭的,很吓人的。”
女孩倒是一點都沒察覺,她從青年背後探出個腦袋:“哥……你帶我上樓,我不敢上去。”
“幹嘛?見詭了?”青年不明所以地扭頭看着身後,女孩依舊緊抓他的衣服不放。
“……”阿飄啦阿飄,什麼詭不詭的,說着怪吓人的。
她盯着黑漆漆的樓梯口,不敢吱聲。
女孩察覺到頭頂上熾熱的視線,她擡頭瞄了一眼。
發現青年笑容可掬地盯着她手裡的衣擺,她立馬松了手,縮手縮腳地站直了身子,尴尬得賠笑:“我…我怕黑。”
青年沒有多說,隻是習以為常地走到女孩身旁,攆雞仔似的領着她進了電梯,二人默不作聲地上了三樓。
見她一到樓層就沖回房間,似乎終于松了口氣,她臉色難堪地半掩着門,躲在門後用半張臉盯着他,歉意道:“……謝謝。”
“你要是真謝我,等後天你爸回來,記得幫我說好話。不然……”青年突然若有所思地頓了頓,“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知道了。對不起。”女孩滿臉無辜地眨了眨眼睛,道了歉後,她才在最後一句中迅速合上了門,“剛才不該沖你發脾氣的,對不起!”
女孩的傻樣在腦海裡回蕩,就像明知道是自己做錯了事,但還是沖着主人炸毛的小貓。
會道歉就足夠了。
青年安然淺笑。
見房門徹底緊閉不開,他才款款下樓。
回到一樓客廳,青年擡手關了所有的燈。
環視了圈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他沉思:是挺黑的。
青年回到三樓準備休息,從口袋裡摸出手機,已經是深夜十一點。
這短短三天時間發生了太多事。他的腦子都快亂成一團。
後天之前還得上交兩篇論文,兩周後就得回學校為去其他學校打辯論賽做準備,光是處理女孩的事情,他已經精疲力竭了。
他倒在床上,望着頭頂上刺眼的燈光,深深地歎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