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蓋頂,黑不可測。
一陣一陣的雷聲,如同遠方襲來的号鼓,試圖征服這大地上的萬物生靈。
高聳的大廈被翻湧滾騰的雲海掩埋了穹頂,俨然一副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景象。
高速運行的地鐵,承載着歸家的思念往返人們熟悉的各地城市。
在城市化的飛速發展下,來往的地鐵也早已經深入各個縣城。
臨近除夕的日子,地表上的馬路也變得擁擠局促了許多。
悶熱的車廂裡,燥濕中夾雜着撲鼻難聞的烏煙瘴氣。
但對被迫縮緊身子夾在人群中的女孩來說,并無大礙。她也早已習以為常。
隻不過是一路下來有些頭暈罷了。
哽咽在喉嚨裡的異物那是咽下不得,嘔吐不能。
身邊被兩個又高又壯的“左右護法”夾擊着,她也是動彈不得一點。
女孩離家多日,難得放假後重歸故土,卻要遭受如此酷刑。
她也實在難以忍受這翻山倒海般的胃酸反應。
腦子裡的嗡鳴聲轟隆作響,直到身旁有位壯漢終于到了下一站下車,憋了一路的她,一股酸澀的味道沖破喉嚨,湧到了嘴邊,這才慌忙掏出藏在挎包裡的塑料袋,手忙腳亂地聽着“唏嗦”聲翻開,直到找到了開口,她才如釋重負般地卸了貨。
身旁身形魁梧的壯漢也是神色一驚,一臉嫌棄地挪了挪座位,皺着臉扭開臉,可還是忍不下去那股怪味兒,一屁股站起,罵罵咧咧地逃離原地,另尋别處換了座位。
等女孩徹底将胃裡的東西卸下得幹淨了,她才“呸”地一聲,啧了啧嘴,掏出紙巾擦了擦,隻覺嘴裡一股酸味兒。
這怕不是把胃酸都給哕出來了。
但卸了貨的頭腦就是不一樣,清醒了不少。
女孩窘迫地看着身邊空蕩蕩的座位,尴尬得頭皮發麻。
她收拾好手裡的東西,丢進了身旁的垃圾桶裡,擡手推了推厚重的眼鏡,扭過頭看向黑不見底的窗外,看着鏡子前倒映着她那漠視了許久的臉,百感交集。
很快就要回到那個熟悉的家了。
家裡人還好麼。
隻是她養的貓……
女孩落寞地看着腳邊安放的行李箱,裡邊除了屈指可數的幾套衣服鞋襪,剩下的就是書本,以及那隻貓的玩具娃娃。
隻是短暫的離别,它應該不會有事的。有書店的老闆娘幫忙看護着,她這些天不在,老闆娘或許會将它養得比她養的還漂亮。
女孩收回了惆怅的目光,将懷裡的挎包摟緊了些。
直到地鐵破出黑漆漆的隧道,她也到站了。
沒有親人的迎接,沒有朋友的慶賀。
夾雜着雨絲的冷風急急貫耳,天空霧蒙蒙的。
嶺南的冬天是如此的潮濕刺骨。
接客的滴滴車司機寥寥無幾,早已經被其他先到的顧客捷足先登。
女孩獨自一人站在這冷風中,拖着比自己還沉重的行李,駐足良久,沉悶地舉步前行。
“狂風,不停,我也不會畏懼……”手機鈴聲的突然響起,打亂了女孩的思緒。
“喂?”
“您好,這裡是是移……”
對面的話還沒說完,女孩毫不猶豫地挂斷了電話。
剛下車就接到客服電話,還真是沒誰了。
女孩暗暗腹诽完,繼續前行着。
可沒出地鐵站多久,一輛白色滴滴車就緩緩停在她的身前。
“小妹,要不要搭車?”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掐了香煙,操着塑料的普通話搭讪道,聽着這聲熟悉的鄉音,才讓女孩終于意識到自己真的回家了。
女孩用早已快被遺忘的家鄉話生疏着回答:“等克南勝唉多囧銀?(去南勝要多少錢?)”
聽着女孩生硬的問話,司機露出讪笑的表情:“不會講就不要講嘛,‘等克’‘等克’,系唉答上克哩——(是要說上去哩)。上車。”
女孩一臉窘态的微微點了點頭:“謝謝……。”
在司機的幫助下,沉重的行李搬上了車子的後備箱。二人坐回滴滴車後,有一搭沒一搭地對話着。
司機一邊開車,一邊用着鄉音搭話調侃:“阿妹啊,家裡話都生疏了,要回家跟阿爸阿媽多交流啦,雖然國内提倡說,多說普通話,但是家裡話忘了,就是忘了祖宗了诶。從學校回來?”
女孩晃了晃腦袋,用普通話回答:“工作了。在外地書店裡打雜工。”
司機聽聞,搖了搖頭感歎:“工作好啊,現在工作都不好找啊。這個時代發展太快了,我們這群老家夥也就隻能開個車拉拉客,工作工作,工作都沒人要……唉,阿妹啊,有沒有找男朋友啊?”
“……有。”女孩心虛地撇開頭,看着窗外細雨紛紛的景色,轉移話題道,“阿叔,你知不知道,什麼是陰桃花?”
“咩桃花?八卦那個陰陽的陰?”司機饒有興趣地瞥了眼後視鏡,見女孩點了點頭回應,他侃侃而談,“手機裡有看别人講過,不就是那什麼……哦,那個夢裡面夢見詭不詭人不人的,找人談對象?
嗨,誰沒夢見過嘛,阿叔年輕時候也夢到過。手機裡是不是說,那個人問你名字,你不要答應?答應了,人要麼醒了無事,要麼有可能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