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青蔥的大樹拔地而起,瓶中枯萎的玫瑰凋零落地。
剛從學校回到家的徐君寒,火急火燎地丢下行李箱,就立即開車往母親發來的地址趕去。
哪知道他們大學生的暑假——還沒正式開始,就提前收到了母親傳來的語音簡訊:“不好了兒子!秋顔掉進水池子裡溺水了!”
“喂?媽,到底怎麼回事?”徐君寒立即撥通電話,他急促地避開舍友的視線,扭頭掃了眼——李謙碩投來關心的目光。
黃飛燕在電話那頭,立即說明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而徐君寒也捕捉到了——一個極為重要的一點:其中還有高錦彬的安排。
他不禁冷着臉揶揄,恨不得當着他面質問:他這麼做的結果,隻會是間接害了頭腦單純的高秋顔——他的親生女兒!
來不及多想,又正好趕上要放假回去。
徐君寒自然是當機立斷地買了那天晚上的機票,出了機場後,就一路飛奔。
開了三十多分鐘路程的車,他終于能在醫院裡東找西竄,又馬不停蹄地沖進了妹妹所在的病房。
可當他一進門,就看見臉色慘白的高秋顔——仰躺在病榻上,鼻孔上插了呼吸機的管道。
整個人毫無血色,散發着一股凝重的死氣。
“秋顔?!”他不禁大聲驚呼。
黃飛燕早已經淚不成聲,她顫抖着雙手,扶着身材高挑的大兒子,躲在他懷裡哭泣。
“媽!秋顔怎麼樣了?”徐君寒緊緊摟着母親,他不敢置信地詢問。
“醫生說……秋顔的命活不長了……”黃飛燕嚎啕大哭,她苦澀地說明了醫生的檢查結果,“秋顔的腎髒和肺……全都衰竭了,心跳也很微弱……”
“啊——她怎麼那麼命苦啊……那孩子真傻,傻得要命,被人欺負了也不說。
“聽那些人說,秋顔是自己跳下去的,可我不信!那孩子那麼單純,她也知道不會亂下水……”
她嗚咽了會兒,又哭喪道:“唉,我的秋顔哪,媽媽沒好好多教教你在學校裡的事,是媽媽不好,是媽媽沒用……”
“我們應該和學校裡說說的,那孩子從小不是正常人……她爸當年那麼拼命地救她回來,現在卻……唉!”
見有護士進來檢查儀器,她立即尴尬地收了眼淚。
擡手用紙巾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捂着鼻子,松開了摟着徐君寒後腰的胳膊。
任由他步履維艱地走上前,跪倒在地上,緊緊握着高秋顔冰冷的手。
他哽咽着,呼吸艱難,沒好氣地冷笑一聲。
“白癡,你真的是白癡……被别人欺負了,怎麼都不跟媽和哥哥說一聲。”徐君寒隐忍哭腔,吸着鼻涕撇開視線,不敢去直視她那脆弱慘白的五官。
混沌的思緒嘈雜了耳邊的聲音,此時還留有一口氣的高秋顔,卻無法和哥哥對話。
隻能在宛如漆黑的房間裡,看着他落寞蕭條的背影。
伸出的手,徑直穿過他的肩膀,墜下的手腕與他的心髒交錯。
“哥哥……”她緩緩道,卻沒人能聽到她的聲音,“哥哥說過的,秋顔不傻。”
好寂寞,好冷清。
這裡好黑,秋顔害怕。
……可秋顔不理解害怕的意思。
哥……請你轉過身好不好,秋顔就在你的背後。
看看秋顔,哥……
女孩猛地從睡夢中驚醒,她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着。
直到呼吸平穩,擡眼掃視了圈醫院裡的陳設,就看見眼熟的人,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原本憂郁的眼神,瞬間轉變成了驚愕:“你醒了!”
見他激動到摟着自己,她低頭看了眼熟悉的雙手,不禁驚恐道:“我不是魂穿了嗎?!”
那人卻愣愣地捧着她憔悴的臉,不解道:“魂穿?你到底在說什麼啊?姐……”
“喂,你要睡到什麼時候?”
空白之境,牠的聲音緩緩入耳,宛如在幽深的海中低鳴的藍鲸,綿長悠遠,空靈重疊。
羅清野看着依舊是魂體的自己,錯愕地看着雙手從自己的胸膛中穿過,身子不由得一翻,驚訝到在半空中打了個圈。
“剛才那一下,是做夢……?”她瞠目結舌。
聞言,牠卻充耳不聞:“動作要快,我已經找到了适合的人選,隻是她的魂魄比你的還要不穩定,所以需要你的引導。”
“知道了知道了。”魂體的羅清野,身子輕飄飄,語氣也輕飄飄。
她漫不經心地跟在牠身後,遊蕩了沒多久,就看見不遠處——站着個同樣魂體的陌生女孩。
但她貌似在沉睡。
緊閉着雙眼,整個人晃晃悠悠的,仿佛任人擺布的人偶。
羅清野立即飄到她身邊,抵着下巴,開始圍着她轉圈打量。
仔細端詳着她的五官,她疑惑不解:“你從哪兒找來的?她怎麼看起來……長得有點眼熟。”
牠對前一句問話不理不睬,而是反問:“眼熟?”
“對啊。”羅清野回應,“你不覺得她,看起來很神似高秋顔嗎?”
“可她并不是高秋顔。”牠強調。
“我知道……隻是說說而已。”羅清野擺手,“對了,在我引導她進入高秋顔身體之前,我需要跟你,做一筆交易。一旦說出來,你不可以拒絕。”
“什麼交易?”這次輪到牠反問——上回她說過的話。
她得意地冷哼,打量着再也沒有人類身軀的牠,不禁嗤笑:我想這麼幹很久了。
比起高秋顔這種有錢人的人生,我倒是想看看,别人魂穿進我的身體裡,又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眼前此時的牠,不知道動用了多少能力,還為此用了人類的身軀做了交換代價,如今卻隻剩下一隻受了傷留下疤痕的左手還是人手,身體的其他地方,早已經被替換成了各種動物的器官或者肢體。
羅清野嘲諷地斜睨了眼——暫時沉睡的女孩,她故作高深道:“怎麼能現在就讓她魂穿?萬一她要是個戀愛腦怎麼辦?
“一看到賀志銘的臉,就犯花癡;又或者越界,迷戀了不該喜歡的高秋顔她哥,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就前功盡棄了?”
“你想做什麼?”牠點頭,覺得不無道理,便繼續追問。
“當然是讓她先暫時魂穿我的過去試試看。”羅清野毫不避諱道,“如果她在我的那個世界裡,所做的一切都不合适,那我們就隻能另尋他人。”
“如果她不會無腦地去亂喜歡人,也不是那種頭腦簡單、隻想着懶散擺爛的人,那再把她正式引入高秋顔的身體裡,不就解決了大半問題。”
對方思索片刻,決定答應她那荒唐的行動。
牠将鹿頭扭向羅清野身後的方向,盯着顯示屏,鄭重其事:“不過,在此之前,黎需要聲明:如果她一旦進入到高秋顔的身體裡,你之前所獲得的能力,全都會煙消雲散。”
羅清野聞言一怔,她也沒想到對方還留了一手。
“行。”她也隻能妥協着打了個響指。隻是不響。
“那你要怎麼做?”牠詢問,“黎已經用盡能力,頂多隻能用最後的一隻手……頂多隻能幫你一次。黎已經無法帶着她魂穿你的過去。”
羅清野聽牠直白地說明,面露驚色,但很快,她收了油然升起的那悲涼的心思,思考良久才道:“做個夢也行。”
“做夢?”牠不禁疑惑。
“制造夢境,也就是幻境,你應該比我在行吧。”羅清野出着主意道,“做夢也不用考慮時長,讓她以為在我那個世界裡呆了很久就行,不論如何都得探探對方的底細才行。”
“可以。”牠答應下來後,正打算開始着手,卻被她立刻阻止。
“等會兒,不要把我那些過去的陰暗面全暴露了。我還是要點臉的。”羅清野深思熟慮地解釋,“我不确定你能做到哪一步,不過我會給你提供思路和線索,同樣的,讓她魂穿高秋顔這事兒,我們暫且需要從長計議。”
“你很聰明。”牠吐槽,“大智若愚。”
羅清野隻是笑笑不說話。
沉默半晌,她将腦海中的對策羅列了番,提出建議:“讓她先魂穿我的記憶世界,再看看她的情況,既然你說動作要快,我也不會放任高秋顔不管。
“我先回到高秋顔身體裡,等我用高秋顔的身體睡着了,立馬在這個地方跟你彙合,還有想辦法解決她的事情。”
“好。”
“對了,回去之前,你必須先回答我,她叫什麼名字?不然連對方名字都不知道,我以後怎麼騙……演?”
“官湘悅。”
“行,謝謝。”
再次回到高秋顔的身體裡,羅清野咳嗽着看向頭頂上那昏暗的天花闆,嗆得滿臉通紅。
從前天就一直守在病房的徐君寒,目光深邃,握着女孩冰冷的手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