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猶豫道:“公子,畢竟是個姑娘……”
複明嘉笑笑:“事急從權,你我不說,有誰會知道?”
老大夫啞口無言,讷讷稱是。
小萍默默地盯着他的鞋子,沒有說話。
反倒是趙寅不放心,賠笑道:“公子與這女人交往不多,不懂她陰險狠辣,還是我留吧。”
小萍微不可聞的擡了點頭,等着他的回答。
耍人到現在也差不多了,複明嘉笑眯眯地看着趙寅,很好說話:“那你去吧。”
趙寅擔心他不快,忙要小萍準備烈酒尖刀趕緊處理。
其他人退到外堂,等他們結束。
秉承非禮勿視,趙寅搬了條椅子坐在屋角,從他的角度望過去,隻能看見床旁忙碌的小萍。
她拿剪刀剪開宣止盈的衣裳,見到斑駁紅腫的傷痕時,閃過一絲不忍之色。
随後拿烈酒洗刀,沿着高高腫起的傷口劃了下去。
那一刹那,鮮血如注,宣止盈忍不住悶哼一聲。
趙寅警惕地站起:“人醒了!?”
小萍被他一驚一乍的樣子吓得差點要扔刀,怯怯道:“疼的,人還昏着。”
趙寅還不放心,遠遠地看了一眼,見到那紅豔豔的血,忍不住皺着臉。
也是,生割呢。
他說服了自己,再度坐下。
小萍用蒸煮過的布巾摁住傷口擦幹血,又繼續劃刀。
這是個很要刀功的活計,若是淺了,肉刮不幹淨,若是深了,會傷到骨頭。
小萍動作不停,目露堅毅。
燈燭漸消,明月西沉。
随着一道又一道傷口被處理完,小萍額頭上的冷汗也愈發多起來,應對起來也更加吃力。
她心中暗罵沈濯心狠手辣,竟把人傷成這樣,深可露骨。
一面又擔心她身體,不曉得能不能熬過去。
傾注那麼多人手,若是死了,她可就虧大了。
最後一道傷口在腰上。
胸腹裹了五髒,大意不得。
小萍斟酌片刻,思考從何下刀更好。
刀尖觸及腰部的那一刻,柔軟的肌肉瞬間繃緊。
她強忍住心中的愕然,裝作拿不定的樣子,将視線上移。
宣止盈正睜着眼睛看她。
若說是睜着也不對,她氣息微弱命懸一線,額頭上全是忍痛冒出的冷汗,眼皮就拉開了一線。
她勾了勾唇。
那眼神分明在說。
——你們來了。
小萍的喉嚨微動,沒有說話。
宣止盈勉強一笑,舌尖送出了一截沾着血的碎瓷片。
探脈要察手腕,所以她将瓷片含在舌尖。
小萍怔怔地想,所以從始至終,她都是醒着的。
她微微舉起尖刀,用眼神詢問她。
宣止盈輕輕搖頭,表示不行。
小萍沒再多說,用刀劃過傷口,拿布巾擦血,而後替她敷上藥粉,包紮好。
做完這些,她又回到那副怕事的樣子,縮着肩膀小聲道:“大人,好了。”
趙寅等太久了,走過來要看。
小萍給宣止盈拉上了被子,他隻能看到臉。
“藥呢?”
小萍小聲道:“還在熬……”
趙寅嘀咕兩句,擡步出去。
複明嘉等在外面,見到四肢健全、沒暈沒傷的趙寅出門眼底閃過一絲訝異,轉而看向了小萍。
小萍好像不知道他在看自己那般,縮着脖子去後院看藥。
趙寅還不知道自己逃過一劫,順手拿過新泡的茶水,喝了一口。
複明嘉饒有興趣地看着他。
“好喝嗎?”
趙寅沒明白他那看好戲的眼神是怎麼回事,砸砸嘴回味片刻:“還不錯。”
複明嘉笑得更高興了。
黑店喝黑茶。
不過他無意插手,随口道:“我不喜歡。”
趙寅糊裡糊塗地嗯了一聲。
不一會兒,小萍端着熬好的藥進來,白瓷碗中盛着黑乎乎的藥汁,聞一口就想吐。
路過他們時,她掃了一眼複明嘉的茶水,眸色深了深。
宣止盈的新傷還在滲血,不能搬動。
小萍拿了一個枕頭墊高,坐在一旁一點點喂她。
屋内安靜極了,隻有搪瓷勺碰到碗底的聲音。
複明嘉忽然開口:“大人,若是她逃了怎麼辦?”
小萍的呼吸一頓,垂着眼睛,裝作沒有聽見。
趙寅穩操勝券,輕嗤一聲:“逃去哪兒?八百步一軍巡鋪,喊一聲半條街就亮了,除非她插了翅膀。”
複明嘉看着小萍穩穩舀藥汁的手,拉長了聲音。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