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一半,沈濯問:“她怎麼也來了?”
簡宜年順着他視線一看:“害,卉羅司又去抄家了,回來的路上遇見的。我說了起火的事,她跟着過來幫忙。”
沈濯的聲線有些冷淡:“她們能幫的上什麼忙。”
簡宜年同感,但同僚一場,人家品階還比自己高,來就來呗,正缺人呢。
“這家主事人呢?”
沈濯朝騎兵做了個手勢,對方提着明光堂東家扔到簡宜年面前。
簡宜年微惱:“就是他啊。”
火燒這麼大了,賠又賠不起,明光堂東家跪在地上怕的渾身顫抖,像極了死到臨頭的羔羊。
騎兵得了指令,把人綁緊關在屋子裡,又派人把守門窗,以免情緒激動的百姓湧進去打死他。
仁安堂内,夥計将宣止盈扛上馬車,悉心安置。
老大夫把抓好的藥塞給獄卒,叮囑煎用方法和藥量,小萍站在他身後,垂首靜默。
複明嘉本以為對方打算借火生事,可都要走了還不見她們動手。
難不成有什麼變故?
獄卒表示聽進去了,小萍拿着藥包上車放好。
趙寅絲毫沒有察覺到二人無聲的波詭雲湧,踩着腳蹬上車,恰在此時,馬兒不耐煩的仰起身子重重一踏。
馬車晃動,他扶着車門勉強穩住身形。
“怎麼了?”
隻見原本溫順的馬兒雙目赤紅,喘息變重,口鼻流出涎水。
複明嘉心神一動,卻還似霧裡看花,沒有全部想通。
因為這場火步軍司、馬軍司都派人前援,街上到處是百姓和将士,甚至還有軍中的騎兵。馬車的馬遠不比騎兵的馬兒優良,耐力、速度、性子差了不是一星半點,隻消趙寅喊一聲,不出兩條街就會被抓回來。
心有餘悸的趙寅站在車轅上,問道:“這馬怎麼了?”
夥計忙道:“不知道啊,我們都在後面熬藥呢。”
衆人方才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是沒功夫動什麼手腳。
趙寅受起疑心,正欲再開口,馬兒忽而嘶鳴一聲,直接自己跑起來。趙寅被帶的一個趔趄險些栽下去,忙摳住車門慌亂道:“它怎麼自己走了?”
沒有人能回答他,複明嘉正想躍上車轅,忽的小腿一疼,不知道被誰砸了石子。
小萍從車内探出頭來,拼命拽着缰繩,好似要哭了。
“我、我拉不住……”
馬兒狂奔起來,直直地往火場沖過去。
“快走開!”
“快走啊!”
小萍哭着喊,差點撞到了百姓。
“我要下車!”
“救命啊!”
馬步軍的人沒帶武器,根本攔不住一匹瘋馬,馬車入箭一般直直地往人群中射去。
趙寅的神智被喚醒,他喃喃道:“下車……對!下車!”
他找準了位置,翻身滾落在地,隻剩小萍一個人哭着大喊。
陳照月握着缰繩,看着這場好戲,默不作聲,下午的場景在腦海中一一浮現。
“陳将軍。”
那個喚她的人摘下幂籬,帶着笑坐在她面前。
陳照月與她對坐,态度冷淡,并不接茬:“你喊我将軍,那我呢,該怎麼稱呼你?”
“最近我叫綿玟。”
綿玟微微一笑,端起茶水,為她并未動過的茶盞中添水。
好似已經練習了千萬遍,做這些時,她的動作行雲流水,就算是茶藝最精通的大家,也挑不出什麼錯處來。
陳照月心中冷嗤,端起茶盞:“又在謀劃什麼吧。”
綿玟放下茶壺,溫柔一笑。
茶湯碧綠如翠,茶葉葉展如旗,一口下去,清香溢齒。
一想到這精細東西背後的看不見的屍骨,陳照月便喝不下去了,開門見山:“說事吧。”
綿玟早知她不待見自己,也不生氣:“故人見面,不先寒暄幾句嗎?”
“我們之間,沒有這個必要。”
綿玟輕皺眉頭,很是傷心的樣子。
“那我便說事吧。顧秋聲的算盤你聽出來了嗎?”
陳照月十指交叉,擱在桌案上,冷道:“又幹你什麼幹系?”
綿玟微微一笑;“我依靠太子活着,她若死了,蠱蟲無解,我還會有什麼好下場?”
陳照月望着她:“你想她活?”
“不,我想帶走她。”
陳照月覺得她此話天方夜譚:“台獄是什麼地方,你想把人從那地方救走,糊塗了吧?”
綿玟早知她會是這樣的态度,笑道:“你想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
好似一片巨浪兜頭澆來,陳照月被她深深地刺到了,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
半晌她才說:“我不會幫你。是非自有陛下判斷,臣子就該謹守本分,如果死,那就是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