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要姑娘住到白鹭院去,特地吩咐我等打點送行。”
宣止盈隐在暗中的臉色十分難看。
“應常懷讓你來的?”
宛曲得意:“自然是公子欽點。”
宣止盈扣着床旁的手慢慢收緊:“讓應常懷親自跟我說。”
宛曲姿态高傲,仿佛她才是這個家裡的女主人:“公子今夜有公務,要深夜才回來。勸姑娘還是别多言了,趕緊搬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應常懷打定主意掃她出門,見都不敢見她。
宣止盈強忍着惱意,松開手:“收拾吧。”
帶來的奴婢們開始動手,宛曲自覺大勝一場,指揮這兒又提點那兒,吆五喝六,幹勁十足。
宣止盈眼不見心不煩,扔下一句出門逛逛便離開了。
待宛曲收拾完,找人送她去白鹭院時卻見不到人了。
小梨怯怯回禀:“宛曲姐姐,門房說宣姑娘已經走了……”
宛曲驚道:“走了?走哪兒去了?”
“不知道,隻說出府了。”小梨擔憂道:“宛曲姐姐,公子說讓宣姑娘搬到大小姐的院子裡,現在她卻走了,我們要不要禀告公子此事?”
宛曲心跳了一下,繼而湧起股喜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公子日理萬機,再說她是自己走的,問起來也不關我們事。”
小梨猶豫:“可……”
宛曲已經不耐煩了,暗暗警告道:“别多嘴,你身上的傷可還沒好。”
小梨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多言。
宛曲算盤打的好,卻忘了還有白鹭院。
快到晚上了宣止盈還沒有來,宛施來明桂院去問,才聽說她走了。
“去哪兒了?”
“這我哪兒清楚。”宛曲不忘上眼藥:“姑娘聽說公子要她去大小姐院子裡,生了大氣,甩袖便走。”
“她……生氣了?”
宛曲忙道:“可不是,我都被吓到了。”
宛施皺緊眉頭,思忖片刻:“再過一會兒就宵禁了,把明桂院的人叫上,去外面找人。”
“不行!”
狐媚子好不容易才走了!
見宛施看過來,宛曲忙找借口:“姑、姑娘……在氣頭上,現在叫不回來,不如等上幾日,等她氣消了再去。”
宛施皺眉:“等會兒就宵禁了。你快糾集明桂院的人出去秘密尋找,不要聲張,趁人沒走遠,快去!”
宛曲勸阻不成,心中焦急萬分。
應遙祝得知此消息頓時頭疼。
雖說‘周瓊已死’,但外面也不是徹底安全,京中仍有許多人對她虎視眈眈。
她靠着枕頭,氣得心口疼:“應常懷怎麼辦的事?”
宛施斟酌道:“宣姑娘與宛曲有龃龉。”
應遙祝:“宛曲,上次給巡檢司報信的那個?還沒處理她嗎?”
她醒來後,宛施與她提過那日宛曲的異動,為免打草驚蛇,應遙祝暫時留了她一命。
“現在蠱師案已結,趁此機會勾她出手,解決掉。”
宛施領命。
應遙祝思量一會兒,實在不放心,吩咐道:“拿我的名帖,請陳照月東風樓聚宴。”
宛施驚了:“将軍……”
“你還想去哪兒?是嫌命太長了麼?”
一道氣急敗壞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周時季端着剛熬好的藥,怒氣沖沖地走進來。
今日她動了真氣,氣是出了,人回來就吐了血。
應遙祝輕輕皺眉,出聲催促宛施:“快去。”
“不許去!”
宛施停頓了一瞬,徑自離去。
周時季愠怒,重重擱下藥碗:“你什麼身體自己還不清楚嗎?毒已經入肌理了,隻能靠養!”
應遙祝偏了偏頭,有些難受的樣子:“你聲音太大了。”
“不大你就能聽進去嗎?”
說是這麼說,可他到底是放輕了調子。
她拍了拍床邊,示意他坐下來。
金烏徹底地墜落,最後一絲光線沉落,燭光映照着她的容顔,像是一尊上好的瓷像,美麗、脆弱。
周時季于心不忍,順應她的意思,等她解釋。
“這副身體積弊難消,沉疴已久。”
應遙祝的眼神很輕,像是微風。
“等我死後,還有誰能陪他?”
周時季的心猛地一痛,仿佛有人在他心口生生地挖掉一塊肉。
他深刻地明白眼前人的固執,千言萬語在心頭,竟說不出一個字。
“還有我們的計劃。”
應遙祝眼中閃過一絲狠毒,情緒翻湧波動,她猛地咳嗽。
周時季扶住她,為她順氣。
過了一會兒,她終于緩過來,抓住他的胳膊,用一種仰望的姿态看着他。
宛如海中礁石上的鲛人,琉璃澄透的眼睛中充滿了魅惑。
“你會站在我這邊,對嗎?”
周時季慢慢收緊手掌,握住她的手腕,好似握住一束柔軟的花莖。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