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公子,來碗姜蜜水吧,暖暖身子!”
“公子,甜薄脆都是現做出來的,買些回去給家裡人吃啊。”
“不用了。”一路走來,段淮不知路過多少攤販。
今日初五,大街小巷張燈結彩,熙熙攘攘的人群将街道擠得水洩不通,段淮數次被擠得動彈不得,總要等人群散些,才能繼續趕路。
若是平日,這般熱鬧之景,與人相約,慢慢悠悠閑逛,再買些吃食玩物,也惬意十分。
隻是今日不巧,他無暇享受此情此景。
好容易穿過街市,段淮終能加快腳步,離集市越遠,路上越消停。
也因此,前方小巷中男子的叫罵聲格外刺耳。
“我打死你個小兔崽子,家裡活沒幹完,還有臉出去玩!”
吵鬧的男人不由分說将小孩推搡在地,罵個沒完沒了。
“我都做完了,娘讓我幹的活,我都幹完了才出去的……”
“死小子,還敢頂嘴!老子揍死你!”男人抄起手邊的掃帚,就往那孩童身上打去。
小孩想躲,奈何胳膊難敵大腿,站都站不起來,隻能挨着。
段淮沒有猶豫,想要上前阻攔,就在這時不知從哪冒出個小姑娘,上去就抱着男人的大腿不撒手。
“不許你打阿山,不許你打他!”
小姑娘身後跟了一對夫婦,瞧起來像是她的爹娘。
“你個小丫頭,我打我兒子與你何幹,松嘴,别咬我你!老趙,快來管管你女兒!”
見男人停了手,小姑娘立馬松手,四腳着地爬到那小男孩身前。
“閨女,快起來,這像什麼樣子。”小姑娘的娘親将兩個孩子扶起來,挨着個給兩個孩子拍着灰。
“真是對不住啊老謝,我家丫頭跑得急,我跟她娘一時半會沒看住。”老趙拽了拽小姑娘,“丫頭,給你謝伯道個不是!”
“我才不,謝伯不分青紅皂白打人,謝伯是壞人,不給壞人道不是!”小姑娘自己哭得可憐,還不忘護着身後的小少年,“阿山明明就是把家裡的活都幹完了才跟我們出去玩的,阿山沒有偷懶,憑什麼打他……”
老趙氣得不輕,又無可奈何:“你這孩子,你謝伯是阿山的爹爹,咱跟着湊什麼熱鬧,快松開阿山,讓阿山跟他爹回家。”
“不要阿山跟謝伯回去,讓阿山跟我們回家……嗚嗚嗚嗚……”
小姑娘的話令段淮有一時的怔愣,他想起——
元遙說過一樣的話。
“我不要段淮跟段伯父回去……
“求求你父皇,我能照顧好段淮,讓他跟我回去好不好……”
那是一年冀州夏獵,段淮與另外三個世家子弟一伍,幾人騎射皆佳,不到半日,在比試中已獨占鳌頭。
随着興緻愈酣,一人提議進入深山,其餘兩人與之不謀而合。
唯有段淮不贊成:“天色漸陰,此時進山怕是不妥。”
“陰天而已,又沒下雨,何況這附近都讓我們獵了個遍,沒什麼意思。”
“對啊,你是我們裡面年紀最大的,膽子怎麼這麼小!”
段淮仍然堅持:“不行,太冒險了,不能去。”
“别以為你是領隊,就拿着雞毛當令箭,”說罷,這人用力揮起馬鞭,對另外兩人到:“不管他,我們走!”
見三人欲揚長而去,段淮勸阻不得,怕其出事,隻得跟上前。
也如他所擔憂,幾人進山不久,冀州迎來了近六十年來最猛烈之雨。
那年的雨勢之大,堪比天災,山體泥石洩流,山下諸縣洪澇成災。
段淮四人在山上整整被困了五天,數隊禁軍搜救無果,幾近放棄。
段淮數不清多少次死裡逃生,數不清他們周遭的山洞坍塌了多少個。
那三人曾經的趾高氣昂蕩然無存,險象環生令他們早就失了傲氣,隻能跟着比他們年歲稍大些的段淮,在險境中活命。
萬幸,雨停的第二日,四人終于撐到了援救來臨。
四人身上沒帶多少吃食,暴雨不停,生不成火,打的獵物吃不得,隻能靠野果填肚子,被禁軍救回山下時,一個個蓬頭垢面、面黃肌瘦。
那三人的爹娘都在,一見人回來,趕忙上前查看自家孩子安危,見人都沒事,才顧得上抱着孩子喜極而泣。
段淮也瞧見了他父親,但他知父親不喜他,所以不敢有太多表現,隻走到其身前:
“父親……”
話音未落,段慎擡手打了段淮一耳光。
段淮臉被扇到一側,久久未能回正。
“災星。”
段慎語氣異常冰冷,仿佛面對的不是他的親生骨肉,而是隔着血海深仇的敵人。
“你還要禍害多少人?”
段慎的巴掌再度落下,這回段淮體力不支,直接摔倒在地。
“段大人消消氣,”其中一人的父親連忙上前阻攔,“天有不測風雲,論誰也沒想到會有此劫難,如今孩子們能平安回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