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鷇音子眼帶笑意的看着一地殘局。
“她是整個神域裡年齡最小也是地位最高的神族,連五十歲都沒有,你就不能讓讓她嗎?”神曦看着她氣沖沖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
這麼小?!
未到百歲就有如此之強的力量,可見天賦之高。此前她揪着迷達與閻達靈魂的模樣還曆曆在目。
“今日的确是你招惹她。”裳璎珞撿起方才被焱無上踩到的草藥還給他。
焱無上亦不曾想到她如此年幼,接過藥草,反思自己方才欺負小姑娘好像确實不道德。
見今日衆人皆齊,神曦收起輕松的神色,轉而嚴肅。
當所有人進屋準備商議破天大計時,唯有绮羅生看着月澈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第七章】
月澈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這種小事她不會放在心上,睡一覺自然就沒事了。
隻是一覺醒來已經入夜,餓着肚子回到藥廬,她決定做點吃的。
倒面粉、打蛋、和面、揉面,她做這些一氣呵成,十分熟練。不過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飯,老爹說是當年下凡曆劫後養出來的技能。反正技多不壓身,就比如此刻她能動手喂飽自己。
倦收天聞到了一股燒餅的味道,循着香氣來到廚房外,發現有一個人的身影在竈台前鬼鬼祟祟忙活着。
這年頭還有如此奇怪的小賊嗎?
拂塵一掃,大門打開的瞬間,倦收天一向冷靜自持的臉有一瞬間沒挂住。
是那位小月神正坐在小馬紮上吃燒餅...鼻子與臉上還帶了一點黑灰...滑稽又可愛。
他想起神曦說她年齡尚小...如今看來...果然還是個小姑娘...
被人抓包,月澈也沒覺得不好意思,畢竟不是做賊,她有什麼好心虛的。
反而見倦收天有意無意的看向那疊燒餅,友好的問道:“你要吃燒餅嗎?”
于是大名鼎鼎北芳秀與年紀輕輕小月神一起坐在廚房啃起了燒餅。
“你為什麼一定要琅琊神曦跟你走?”倦收天覺得她燒餅做的不錯,吃完第一個伸手拿第二個時忽然問道。
“神不回神域...那要去哪裡?”月澈反問,“那裡是我們的家啊。”
也對,他好像問了個很白癡的問題。
月澈吃完一個就飽了,将剩下燒餅都留給了倦收天,自己則打算回房再睡一覺。
“你...你哪來這麼多燒餅?!”原無鄉看着空手出門,滿載而歸的倦收天不禁咂舌。
“是好心人送的。”
經過绮羅生連日來的觀察,雖然小月神長相與習慣同廉莊極為相似,但她對過往的人事物沒有任何感覺。
“绮羅生,她是月神,不是廉莊。”神曦發現了绮羅生的異樣,直白與他說道,“月神是沒有過去的。”
沒有...過去?
“她成為神主的那一刻就斬斷了與塵世的所有羁絆。那些過往就隻能被留在過去,她也不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
他永遠失去了他的朋友...
【第八章】
硝煙中,月澈并不關注大宗師與黑罪孔雀,唯獨注意到了大宗師身後那個如小醜一般的涼守宮。
有意思。
而涼守宮注意到她的目光,心中一緊。
但下一瞬二人就各自轉移了視線。
看來強者并不一定會死于另一個強者,反而更應該注意身邊的風吹草動才是。
不可因為自身的強大而輕視蝼蟻的力量。
畢竟生死面前,不問強弱,衆生平等。
當杜舞雩身體消散那一刻,本該無情的她卻從弁襲君身上感受到何為撕心裂肺般的哀痛。
為了追随他的腳步,以他的意志為己任,不斷朝他靠近,不問對錯,隻希望站到他的身邊...
她看着支離破碎的弁襲君,好像有些理解了愛。
并非肉·體之欲,也不是簡單低俗的情欲,而是渴望那份靈魂的共鳴。
大宗師欲禍水東引,讓弁襲君纏上她。月澈眸中流光一閃,令古陵逝煙喉中一緊。
那是她的警告。
“聽聞月神殿下出手保住了一個人,既然有一,為何不能有二?”
月澈停下搖着團扇的手。
看來古陵逝煙是鐵了心要拽她下水,真以為她吃素的嗎?
“關、你、屁、事。”
她一字一句的回擊。
“要我救人可以。一命償一命,上天入地我都給你撈回來。”看着自己素淨的昙花扇面,悠閑地靠在樹幹上,仿佛方才的戰火絲毫沒有影響到她,慢慢說道:“我要你大宗師的命,換杜舞雩的命。”
古陵逝煙握緊手中長劍。幸好弁襲君沉浸于失去摯愛的痛苦之中,并未聽到她的話,否則真是一計不成反為自己樹敵。
“小殿下說笑了。”
“知道就好。”她笑眯眯的繼續搖起扇子,笑意卻深不見底。
“所以那日是因為你做了有違天意之事才如此虛弱。”
月澈的能力有多少,神曦自然清楚。于她而言,救回杜舞雩不是不可能,隻是不值得她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我沒有,他瞎說的。”
古陵逝煙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到底是誰走漏的風聲?别被她抓到了!
“你有。”
神曦突然抓起她的手,掀起長袖,雪白的手臂上果然有幾道鎖鍊烙痕。
月澈用力想要抽回,卻被她死死攥住。
“很痛的!你快放手!”
“你救了霁無瑕。”
“都說了沒有!”
神曦見她始終不肯說實話,用力摁在那烙印之處,疼的她差點尖叫起來。
“好了好了,是我!快放手啊!”她捂着自己的手,整個人都有些顫抖,“你不知道我不能兼容你的力量嗎!謀殺啊!”
“為什麼救她。”
“哪有這麼多為什麼。想救就救。”
神曦見她别過頭去不與她對視,像極了做壞事被抓到的心虛做派,又氣又想笑。
原來她的心并非冰冷一片。
【第九章】
她救下霁無瑕的事雖是秘密,但衆人不傻。古陵逝煙的話必然事出有因,結合她前陣子的舉止行為,大多都猜到了她所救之人是誰。
月澈為躲避不必要的詢問,幹脆離開了幾日。
“吾道不孤。”
她看着大火中決然赴死的鷇音子,心中為之動容,也被他的決意所震撼。
“神曦,你說我死的那天,會有人記得我嗎...”
“算了,最好别記得我...那不值得...”
神曦看着她銀紫雙眸中映出的火光,像是看到了她冰冷身軀下那顆火熱的心。
她終究還是決定出手。
鷇音子曾經幫過她,這份恩情自然是要還的。
那日她好端端在羅浮丹境看書等神曦,忽然來了個手持巨鐮的人,見面就跟她打招呼,好像他們倆很親密一樣。
“我親愛的盟友,好久不見。”
她沒有盟友,不要亂攀扯。
“哦?你似乎和從前不一樣了。”暴雨心奴見她不搭理自己,将鐮刀放在她的身前,如勾魂索命的地獄使者。
不知為何,她本能的感到一陣戰栗。
但是她怎麼會怕他呢?不應該。
“你是來找绮羅生的,不要打擾人家小姑娘。”
“我自然是來找九千勝大人的。”
鷇音子說要尋神曦就往西南方向走,讓她擺脫了這個看起來像地雷一樣的男人。
不過他方才說來找誰?九千勝?她記得這群人裡沒有叫這個名字的吧。
那這個人腦子不太好,她不能跟這樣的人多接觸,萬一把她帶傻了怎麼辦。
“绮羅生,帶着這個平安符走。”她将一顆小珠子交給他,“那個人看起來不太聰明,連你的名字都叫不對,進了聖魔元史之後你不要聽他的,萬一他坑你怎麼辦?”
一字一句說的很是認真。
绮羅生明白她是在關心自己,溫柔的收下了小珠子。
倒是一旁的最光陰勾着嘴笑了一下。
她明明很聰明,可為什麼這麼好騙?真可愛。
“你笑什麼?”月澈不理解他在笑什麼,“那個人真的腦子有問題。我都不認識他,他喊我親愛的盟友。半路攀親,必有圖謀。”
最光陰自然是不記得為什麼,但绮羅生記得。
情敵的情人,就是他的盟友。
暴雨心奴将月澈當做了廉莊。
可惜她不是。
【第十章】
神曦看着搖搖欲墜幾乎無法飛行的小蝴蝶,不禁心疼。
“這是我的選擇,不用同情我。”
“無論如何,多謝你。”
“這地方不好,以後不來了。”
害她傷上加傷。
這群人真讨厭啊。
“你要走了嗎?”绮羅生見她伏在一朵茉莉花上,感覺蝶翼早已不複初見時的華麗,想必傷勢極重。
“再不走,命都得留在這裡了。”
“那我們還能見到你嗎?”
小蝴蝶沉默。
“不必見了吧。”
這樣對他們都好。
她是月神,象征着死亡與終結,與她走得太近不是什麼好事。
“我會記得你的。”
“不用記得。就像我忘記前塵那樣,把我忘了吧。”
“你?!”绮羅生的手不禁握緊了雪璞扇。
“我不傻。你的眼裡有什麼,我看的一清二楚。”小蝴蝶停頓了一下,随即說道,“不過我還是很高興重新認識你們的。”
因為她終于明白為什麼琅琊神曦如此眷戀人間了。
“焱無上,你這名字不好。”
“小小年紀竟口出狂言!本爺的名字哪裡不好!”
她一筆一劃将他的名字寫在桌上,“焱、無、裳。你這是要跟佛鑄分離的意思嗎?”
焱無上從未想過自己的名字還有這般含義。
“改了吧。”
佛鑄要不也改個名吧,裳璎珞,傷璎珞...聽起來都不吉利。
但她後來并沒有提起此事,反而送了他一串以西方極樂世界辟火神木制成的佛珠。
裳璎珞本欲拒絕,但她堅決要送。
“相逢即是有緣。我受佛鑄指點,自然就是與佛有緣。此物上的經文為我對浮屠的領悟,是我親手篆刻,望佛鑄收下。”小少女釋然一笑,“我是個福薄的神。佛鑄帶着它,就當是為我積攢一些功德吧。”
昙花一現為韋陀。
她的誕生是為犧牲。
向死而生,亦不敢輕易與人結緣。
孤身而來,獨自離去,自然是福薄的。
裳璎珞明白她的弦外之音,收下了這串佛珠。
離開前她不想餓着上路,打算吃幾個蔥油燒餅再走,但由于揉面的時候不小心面粉加的太多,做出來厚厚一疊。
...算了,事已至此,留給她的飯搭子吧。
既然給倦收天留了東西,想到平日裡小當家也挺照顧她,不能厚此薄彼,那就把身上的錢都留給他好了。
她應當不會再來苦境,留着那些錢也是無用。
至于素還真...鷇音子那點殘魂終究是保住了。她相信有神曦和時間城主他們幫忙,他會沒事的。
就這樣吧。
她也不是什麼富豪,沒這麼多遺産的。
哎,這麼一算,苦境這地方克她。
辛辛苦苦來一趟,琅琊神曦沒帶回去不說,還丢了半條命,撒出不少錢。
怎麼辦啊!她小蝴蝶賺錢很難的!
這地方以後再也不來了!
反正她欠下的債都還了,他們也不是朋友,就這樣吧。
再見,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