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然是南方人…隻有水鄉才會養出這樣水的姑娘。
等大夫幫老狗拆了闆子,他迫不及待的拄着拐杖開始練習走路,也終于知道了外面那些流言蜚語。
他很難想象廉莊一個小姑娘到底承受了多少壓力。那些人或許是出于好意,認為自己會拖累她,但這樣隻會對她造成更大的困擾。
“你不生氣嗎?”
“你會為無知之人的所作所為生氣嗎?”
老狗搖了搖頭。
“他們沒有惡意,那我又為何要較真呢?我們本就不是這樣的關系。”
“可是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無論發生什麼,我們倆要一起面對,知道嗎?以後再發生這種事,一定要告訴我。”
他說的認真,俊秀的眉眼中滿是赤誠。
廉莊卻沒有回應,垂下眼遮住了滿腹心事。
趁那些人還沒蹬鼻子上臉給她介紹對象,廉莊幹脆租了一輛牛車與老狗離開此地,說是要送老人的骨灰回家鄉。
這世道,窮人的交通工具難免颠簸,她怕傷到老狗的腿,所以一路上走得并不快。二人走走停停,就當遊曆河山一般,從西北邊陲的沙漠風光行至了傳聞中的天都長安。
廉莊來此是有私心的。
她仔細觀察過那枚玉令,是貴族才會有的信物,而老狗的口音像長安人士,說不定這裡能讓他想起些什麼,找回遺失的記憶。
他們不是一路人,她不能自私的将老狗留在身邊,因為骁勇善戰的狼注定要馳騁于荒原之上。
可還沒等老狗想起什麼,定國公府的管家就找上了她。
原來老狗是定國公府的世子,也是當朝最年輕的骠騎将軍…
“既然如此,有勞大人帶他回去了,勞煩多注意他的腿。”
“這裡是一萬兩黃金的兌票,夠姑娘此生無憂了。”
廉莊很需要錢,而且她隻是個小老百姓,沒有資格任性。
“好,全當兩清了。”
飲歲大管家見她幹脆利落的接過兌票,不由得在心中高看她一眼。
這姑娘很清楚兌票的意義,是為了買斷她與老狗的過往,也是為了封口。
若是不收,那就要多費些功夫解決她;一旦收下,此生不能再提他半字。
戰功赫赫,前途一片光明的定國公世子不該與一個身份低微的孤女有任何交集。
她會成為他光輝人生中的污點。
他們動作很快,廉莊當夜就被安排坐上馬車離開了長安,帶着爺爺的骨灰去往她該去的地方。
老狗起初很抗拒定國公府之人,口口聲聲嚷着要見廉莊,但在見到父親的那一刻,腦中頓時陣痛不已,似有驚雷乍破。記憶的殘片不斷在腦海中閃現,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戰友…以及他的一切。
“父…父親…”
“你終于回來了。”
他得到了最好的救治,但在完成施針後,獨獨遺忘了那段如野玫瑰般的鄉野時光。
老狗果然隻是最光陰人生中迷失的一段路啊…
行至半途,廉莊拿下發間的玫瑰花簪放入懷中,準備趁他們入夜休息時悄摸離開。
這是老狗攢錢買來的簪子,自己一直視若珍寶。
如今…就當做個念想吧。
見慣世情冷暖的她根本信不過這群陰狠狡詐的貴族,故而說要回那座邊陲小鎮并一路上都假裝順從。如今路途過半,難保他們不會斬草除根。
隻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她必須要趕緊脫身才行。
廉莊不是什麼善良小白花,為了活命,一身來無影去無蹤的輕功和妙手空空的本事無人可及。而且對于他們這群賊而言,銷贓是一件門道極深的技術活。
她就深谙其中之道。
有錢不用王八蛋,可逃跑的消息一旦傳回長安,兌票就成了抓捕自己的線索。故而她選擇在邊陲黑市販賣兌票,然後又輾轉于其他地方不斷交易,将蹤迹誤導至西南地區,自己則逃之夭夭去往老家,用這筆錢開了家小書院。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他們就如同天上的參商二星,此生當分隔兩地,永不相見。
這樣對彼此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