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自己很難理解這種叫做解離的狀态,隻是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可她現在好像能感受到什麼是解離了…
就像是…死了一回,然後又回到了這具身體。
“原無鄉,如果我幫你拿到關鍵證據。能不能看在我跟大哥棄暗投明的份上…别要他的命…”
原無鄉看着眼前一臉憔悴的幽明瞳朦,實在不忍告訴她一旦幽明無明被捉拿歸案将會面臨什麼樣的審判。
“不行…是嗎?”
“瞳朦,你父親…”
“不必再說了。”她立刻打斷他,并将一個u盤放在他手中,“這裡面是宅邸的地圖,你可以按照指引去到書房。在放世界政經發展史的書架上找到《人類簡史三部曲》,那是一個空殼,裡面可能是你想要的東西。”
“瞳朦,你究竟怎麼了?”原無鄉握住硬盤反問道,“若你對我仍有怨怼,原無鄉願任你處置。”
“我昨晚做了一個夢,夢見父親得到禁世集團的支持,成功挑起了戰火。”她伸手想觸碰他的眉眼,卻又不敢觸碰,隻是停在半空虛虛的描摹,眼神中帶着茫然和無助,“他殺了你,又綁走小莊來威脅最光陰,小莊不願讓他為難,選擇自盡…大哥知道我過得不好,想帶我離開,可車上被裝了炸彈…他面無表情的看着車被燒成灰燼,一邊落淚一邊對我說…我這一生,活要為他而活,死也要為他而死…他要将我的死栽贓給最光陰他們…
你知道嗎…我們去過的地方,全都成了廢墟,那把火燒的好旺,好像要燒盡整個世界…我不想這樣…”瞳朦捂住臉将頭抵在原無鄉的胸口,“我不想讓這樣的事發生…我不要你們死…”
她實在太痛苦了。夾在親情與道德之間,無論怎麼選都是錯,她都會受到良心的譴責。
“瞳朦,”原無鄉摁住她的雙肩,不斷安慰她,“一切都會過去的。”
她有最純粹的愛意,可偏偏無人能回應她同等幹淨的愛。
原無鄉在假意中生出真心,幽明無明的真心是為包藏假意。
為給原無鄉争取時間,香六牙在西窗月的陪同下回到國内吸引幽明無明的注意,卻不想他早已有所防備。
“以為這樣就能阻止我了嗎?”
如果以為他一心追求的是利益,那就大錯特錯了。
幽明無明要的...從來不是這些。
剔透無瑕的水晶杯跌落在地,血色酒液裹着鋒利碎片不斷四濺,打破終場的簾幕。
再見到六姐那一刻,世界仿佛瞬間凍結,她甚至能聽到自己呼吸聲在耳邊回蕩。
“啪——”袋子裡的東西散落一地,吓到了身旁正在回消息的惡骨。
“你怎麼了?”
“惡骨…我好像看到六姐了…”
什麼啊…這怎麼可能呢?!
她順着廉莊眼神的方向望去,可那邊空蕩一片,隻有匆忙來去的車流。
“你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了…”惡骨擔心她又出現了幻覺,擋在她視線前方,“明天是你複健的日子,要不要順帶再去檢查一下?”
“不…不是幻覺!”她倉惶的抓住惡骨,“她說…‘我來找你了’。”
方才撿起的東西再次重重摔落。
當年那場車禍經警方查明是她的極端粉絲所為。他被六姐教唆,以為廉莊為愛放棄事業,去機場是打算和最光陰一起出國退圈。出于嫉妒和憤怒,他決定跟她同歸于盡。在那之後,公司迫于壓力,出面負責廉莊所有的治療費用,并表示會配合警方将此事調查到底,使得六姐因教唆罪被判7年有期徒刑。
惡骨咽不下這口氣,覺得7年實在太便宜六姐,便将手頭那些資料一并交給警方,加重了量刑。
按理來說,她應該還在監獄裡服刑,怎麼可能出現在Queenswood的街頭?
葉間灑落暖烘烘的陽光,季風穿過海港帶來春天的氣息,街頭巷尾熙熙攘攘踏出城市獨有的節奏,唯獨她們周圍一片寂靜。
“臭丫頭,你說會不會是公司懷恨在心?”惡骨握住身邊那隻黏膩而冰冷的手,想要驅散她心中的恐懼,“畢竟沒了我們這棵搖錢樹,其它那些藝人都不成氣候。”
當年之所以沒跟前公司徹底割席是因為新上任的總經理希望能夠繼續擁有樂隊歌曲的發行權和推廣權,并提出二人後續創作的歌曲若交由公司後輩進行演唱,可以在原有分成的基礎上再次讓利。
考慮到國外生活處處都需要錢,她們接受了這一提議。
廉莊心裡亂作一團,卻始終找不到頭緒在哪。
原無鄉雖按照瞳朦給的地圖找到了東西,但裡面的資料被多重音頻加密,他擔心貿然嘗試會導緻自毀程序啟動,便帶着東西來找局長,希望能借助警方的力量破解密碼。
惡骨在廉莊吃的維生素中混入安眠藥,待藥效讓她陷入沉睡後獨自回到房内,撥出了語音通話申請。
以前都是廉莊擋在自己身前解決那些麻煩,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惡骨隻會惹是生非。
這一次,她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當年沒報夠的仇,現在正好一起算。
“你現在說話方便麼?”
“我剛從會議室出來,有什麼事麼?”
“查一下六姐有沒有出獄。”惡骨望着窗外直直飛過的飛機,語氣變得冰冷,“小莊說在街頭看到她了。”
最光陰拿着手機的手猛的收緊。
“無論是她的幻覺還是六姐真的來了Queenswood,哪一種情況都不是我們樂見的。”
“她現在怎麼樣?”
“我給她吃了安眠藥,你最好在她睡覺這段時間裡給我一個答複。”
“我馬上去查。”
正當他想挂掉電話時,惡骨突然聽到背景裡傳來德彪西的《月光》,但她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你們在聽什麼?什麼狗屁曲子。”
猛然想起廉莊曾說過惡骨樂感極強,最光陰連忙推開會議室的門打開公放,“惡骨,你聽聽這首曲子,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朦胧月色灑在潺潺溪水間,栖息的鳥兒本該與世界一同陷入安眠,卻因幾個不和諧音符而顯得格外局促不安。
“聲音放大,按照我說的那幾段時間重新播放一遍。”
雖然會議室裡的人不懂最光陰在做什麼,但他們大概明白惡骨聽出了樂曲的破綻,皆屏息以待。
“有四個音不對。”
“這是一組密碼,你能解出來嗎?”
“不是,你…”
“别急着拒絕。”最光陰打斷她,“如果我說六姐的出現很可能是有人故意為之,這個人就是這卷音頻帶的主人,你能盡快解開密碼嗎?”
惡骨給自己灌了口水順氣,“你最好說的是真的,就這一首嗎?”
“有五首。”
“錄下來發我,盡快解出來給你。”
【Trajectory】
香六牙帶着證據出面指認幽明集團涉嫌賄賂政府官員并勾結境外勢力企圖危害國家主權領土完整一事再度在社會上掀起軒然大波。
政府秉雷霆之勢而下,嚴查公司内外,準備給予緻命一擊。
過去,香六牙為旁人提供法律援助;
今日,他以智者的身份,替自己這位愚者進行最終辯護。
“雪鹭,終于走到這一刻了。”
雪白發絲被梳得一絲不苟,西窗月仿佛又見到了那個在萬人會堂上端方正直、侃侃而談的香六牙。
“都說黎明前的黑夜最是難熬。今日,我定會陪你走完這最後一程。”
兩枚交疊的戒指似永恒無盡的莫比烏斯環沐浴在晨光之中。
自上次街角匆匆一現後廉莊再沒見過六姐,但心中那股憂慮與不安卻始終揮之不去。為了化被動為主動,她們提出要回國開展線下活動。
“都别擠!我們去旁邊空地,都給簽!”
二人和小助理生怕給其他人造成困擾,和接機粉絲來到遠一些的出口給他們簽字。
就在惡骨簽好一張專輯還給人家的時候,她發現販賣機旁有個佝偻的身形正惡狠狠的盯着她們。
眼神交彙那一刹,那人慌忙背身離去。
這個背影就算化成灰她都認識。
“Bonnie姐?”小助理見她用力捏着記号筆卻一直沒動作,小聲提醒,“司機快來了,咱們得動作快一點。”
她立刻回神,問對方想要什麼to簽。
瞳朦暫居最光陰家這段時日會去書房看書打發時間,今天她将看完的書放回去時注意到旁邊另一本名為《自然之戰》的書籍。
“瞳朦?”
正當仔細翻看時,身後冷不丁傳來的聲音讓她身子一抖,厚重的書頓時砸落在光可鑒人的地磚上。
“抱歉,吓到你了。”
原無鄉将書拾起,遞給坐在木梯架上的瞳朦。
“原無鄉,你說...人類會是一種病毒嗎?當病毒繁殖過快過多,即将失去控制的時候,大自然就會啟動自我防禦系統來清除病毒,重建世間秩序…”
陽光透過落地窗滲入房中,木梯架的長影像一座黑色高塔矗立在空曠平原之上。塔尖的少女垂着頭,劉海遮住雙眼,讓青年一時無法探究她的神色,隻見抱着書籍的肩微微震顫。
“人類是大自然的一部分。組建社會,就是為了約束族群,保護賴以生存的自然環境。”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父親做這一切是為了滅絕人類呢?”她像求救一樣擡起頭,渴望他能給自己一個答案,“他不在乎什麼利益,也不在乎任何事物,他隻是認定了…人類的存在是一種罪惡,壓迫着其他萬物的生存空間,所以才熱衷于制造戰亂,企圖讓人類自取滅亡,讓自然秩序恢複到原始狀态。”
原無鄉聽了這話不覺毛骨悚然,“你的意思是,他把人類當作繁殖過度的病毒,将戰争當作病毒查殺程序?!”
明明房中滿是陽光,瞳朦卻冷到抱緊雙臂。
或許前幾日那份血液報告的結果,就是印證自己猜想的鐵證。
惡骨總感覺不對勁。
那日通完電話後不久最光陰就發來了回複:六姐以父親去世為由申請了一周假期,現在的确不在監獄内。
他說這件事極有可能是幽明無明在背後操縱,獄方挑不出理由駁回,隻能批準其申請。六姐身上的定位手環想必也被他取下,用來制造她仍在境内的假象,實則卻将人帶到她們身邊,借此恐吓廉莊。
幽明無明...他們無冤無仇,為什麼要這樣做?就算想用廉莊牽制最光陰,抓走她們難道不是更好的做法嗎?為什麼要讓六姐像幽靈一樣恫吓她?
桌上堆着一疊尚未整理的樂譜,惡骨突然注意到裡面居然還夾着那天解碼時用到的草稿紙。
哎...走得太匆忙,這些垃圾都沒來得及丢掉...
正當無奈的想要抽出它們丢掉時,她發現那些鋼琴曲除了都是世界名曲外還有一些共同之處,于是将它們一一寫在另一張紙上:
《月光》、《夜之幽靈》、《鬼火》、《狩獵》、《死之舞》。
除了月光之外,其他四首堪稱魔鬼鋼琴曲,正常人會用這些鋼琴曲當音頻加密嗎?!
顯然不會。
那麼…
當香六牙走出最高法院那一刻,心頭那顆大石終于落地。
可尚不等他牽起西窗月的手,下一秒,一條短信又将他打入深淵。
“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
西窗月見香六牙面色發白,低頭看向他的手機屏幕。
“這?!”
人都被收監了,他到底要做什麼?!還能做什麼?!
今晚的電台活動本該是遠程連線,但由于二人已經回國,對方便邀請她們來電視台現場連線。
“你好,我想問一下Rosina現在還和之前的男朋友在一起嗎?”
沙啞低沉又帶着一些電流音的女聲讓在場之人瞬間臉色驟變。
“歌迷都好八卦啊…吓得我都不敢說話了。”廉莊面上雖故作鎮定,私底下卻緊緊抓住了惡骨的手。
“這位歌迷問的問題還真是讓人猝不及防。”主持人連忙示意工作人員掐斷電話,并将話題引回到樂隊工作上,“不過我也很好奇,幾年前你們曾出過一張情歌專輯,以後還會不會繼續做類似風格的歌曲呢?”
惡骨搶在廉莊前開口笑道:“其實我和Rosina一直在嘗試不同風格,希望每張專輯都能給大家帶來耳目一新的感覺。所以會不會再寫類似的情歌應該是不會,但可能會寫其他類型吧,比如Love revenge或者是校園題材小情歌。”
“哇,這個跨度好大...”
在電視台樓下等待的歌迷們一邊聽直播一邊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讨論。
“Rosina沒有正面回應欸,難道真的還在一起嗎?”
“哎...看開點吧。她們本來就不是偶像,要是這麼多年還在一起,也算真愛了。”
“也是啊,出了這麼大的車禍還能不離不棄,不是真愛是什麼…”
“隻要别為戀愛耽誤工作就好。最怕女生戀愛腦,要男人不要事業。”
六姐聽着她們的對話,不覺露出一個陰恻恻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