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昨天睡了太久,所以千堯其實并不怎麼困,隻睡了半日就醒了。
醒來的時候桌上依舊放着那個熟悉的食盒。
不過這次不再是安公公送來的,而是膳房的小太監。
小福子說今後他都可以不和大家一起吃飯,會有專人給他送來飯菜。
雖然不用再吃那些蘿蔔白菜,但想到以後天天都要上夜班,千堯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這狗皇帝還挺天賦異禀,居然能每天都想出不同的折磨人的法子來。
想到以後可能再也不能在晚上睡個好覺,千堯又冒出了實在不行拼一把,和陸硯洲一起離開這裡的想法,但很快理智便又把他拉了回來。
冷靜,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因為心中有事,千堯晚上的飯都吃得有些不香了,隻吃了幾口,剩下的全都給了同屋的小福子和小全子。
小福子看他悶悶不樂的樣子,有些好奇地問道:“千堯,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千堯簡直是滿腹的心事,但自然不可能亂說,因此隻是搖了搖頭。
小福子見狀也沒有多問,隻是寬慰他,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千堯聽到這句話心中的苦意更甚。
真的會好起來嗎?
今晚依舊是他上夜,剛一到寝殿,千堯便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同。
他低頭看去,然後就見龍床前不知何時被鋪上了一層褥子。
那褥子看起來還是新的,裡面不知填充了多少棉花,看着很是綿軟。
千堯一看便知道這是給自己準備的。
但他并不感到高興,甚至有些想冷笑,這樣的話自己和狗皇帝養的狗到底有什麼區别?狗晚上不就這麼睡在主人身邊的。
萬惡的封建社會,還真是一點都不把他當人看。
但無論心中再不情願,狗皇帝睡覺的時候千堯還是乖乖坐了過去,還把手主動伸了出來。
皇帝剛躺下就看見了枕側伸過來的手,心情莫名好了些,反手握住。
小太監的手很軟,握起來像是捏着一個糯米團,一點也不像是奴才的手。
畢竟隻有富貴人家平日裡金尊玉貴才養的出來這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指。
當然,岐岸也知道他原本就不是什麼奴才。
這些日子小太監的過往已經原原本本地被搜羅到了他的面前,因此岐岸很清楚他的一切。
千堯,千家的小公子,後來千家獲罪,因為年齡而免于一死,入宮為宦。
從小被捧着長大的公子哥很少能受得住這樣的落差,但千小少爺看起來卻已經習慣,即使為奴為宦,依舊怡然,哪怕隻是吃一塊糕點,也能開心一整天,活潑的像是冬日的暖陽一般。
岐岸想到這兒勾了勾唇角,覺得自己的聯想十分貼切,他确實有點像太陽,看着便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取暖。
思及此,岐岸微微加重了手中的力氣,然後便感覺到手心處傳來源源不斷的熱意。
岐岸重新睜開眼睛,側頭看去,然後就見小太監正側坐在地上,一隻手遞給他取暖,另一隻手則撐着自己的下巴,看樣子是在發呆。
因為他的動作,袖子順着胳膊落下,露出一截又白又細的手腕。
小太監手腕處的曲線很好看,像是一筆勾勒而成的水墨畫,隻是到了腕骨處輕輕頓了一點。
真奇怪,其實也不是隻有他的手可用,但不知為何,隻有他的接觸岐岸不覺得讨厭。
雖然他也知道這樣小太監從此便不能再睡個好覺,但有什麼關系,不過是一個太監。
想到這兒岐岸重新閉上了眼,可是今日不知為何,卻絲毫不覺得困倦。
手心處的那股熱意實在太過明顯,無時無刻地不在給他昭示着面前人的存在感。
又在發呆,他身邊還是第一次有這麼愛出神的奴才。
那股奇怪的好奇再次油然而起,令岐岸自己都感到詫異。
不過是一個太監,到底有什麼可好奇的。
他現在說不定隻是看似發呆,心中應當在罵自己。
為了一個小太監而一次次地忍受疼痛浪費能力實在不是什麼明智的事。
但不知為何,岐岸卻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很快,熟悉的痛意便從腦海中傳來,岐岸有些不适地閉上眼睛。
一邊等着這猶如針紮的痛意退去,一邊等着窺探小太監的心意。
終于,那道熟悉的聲音自耳邊傳來。
【跑,命不久矣,不跑,感覺也命不久矣。】
【跑還是不跑?真是個要命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