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眠搞了點小動作,早在發物資之前,他就在毛巾堆裡挑了一條最幹淨柔軟的,偷偷藏進包裡放在了運輸車上。
聽到路信洲問為什麼不發物資給他,越眠自覺自己的準備派上了用場,他彎着眼睛笑了笑,輕快地道:“等我一下!”
說完,越眠轉身便跑向後方的運輸車。
他怕路信洲走人,很快找到了自己藏好的東西,抱着包跳下運輸車,立即擡頭看向路信洲剛剛所在的位置。
可路信洲已經不在原地了。
越眠愣住,密長的睫毛緩緩垂下,攥着包帶的手指收緊了些。
又是這樣,如果自己不跟緊的話,他總是會很快消失。
重逢的那點喜悅迅速被沖淡,越眠想起路信洲之前的不告而别,控制不住地磨了磨牙。
所以路信洲剛剛隻是為了維持秩序嗎,他還以為路信洲是想幫自己解圍,他還以為自己對路信洲來說和别人是不一樣的。
原本還在忍受範圍内的饑餓感被瞬間放大,越眠摳着包帶的邊緣,忍不住想,是不是隻有徹底吃掉他,才能讓他不把自己扔掉呢。
“發什麼呆?”
男人清冷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越眠猛地回頭,居然看到路信洲就站在運輸車後方的陰影裡。
“突然跑這麼遠,是來拿什麼?”
那點陰暗的欲望一下子被驅散,越眠眨眨眼,他還沒調整好表情,怕路信洲看出什麼端倪,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他低頭翻包,可不知道為什麼,在挑選的時候分明覺得非常完美的毛巾此刻突然變得特别拿不出手,不夠柔軟、不夠潔白,總之,不足以成為一個在相逢的時刻突然跑開的理由。
越眠于是搖了搖頭,有點緊張地道:“沒什麼。”
這樣的反應落在路信洲眼裡卻明顯成為了一種抗拒,眸光微暗,他上前幾步,有些沖動地問出了他從剛才開始就一直非常想問的問題:
“為什麼叫我長官?”
這句話出口,兩個人都愣了下,因為這實在是個無關緊要的問題,連路信洲自己都沒想到他有這麼在意這件小事。
清透的眼睛直視着男人,越眠如實回答道:
“這半個月我有在上社會化基礎課程,老師教了很多東西。比如,他們都叫你長官。”
從其他人口中了解路信洲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越眠是在和别人交談的過程中才知道的,原來直呼路信洲大名對他人來說是很不可思議的。
剛剛那麼多人,越眠隻是怕自己直接叫路信洲的名字會帶來什麼麻煩,所以才臨時改了口。
“我剛剛要是叫你的名字,會把别人吓到的。”
越眠眼珠一轉,漂亮的瞳孔裡流淌過狡黠的笑意,他問:
“路信洲,你是不是不想我和别人一樣叫你長官呀?”
夜色漸濃,遮掩了男人耳廓泛起的薄紅,路信洲沒回答這個問題,但按他向來雷厲風行的處事風格,這個反應無疑是一種默認。
路信洲不太想承認這一點,有些生硬地轉移話題:
“包裡裝了什麼東西,着急跑過來拿,又不想給我看?”
越眠的視線飄了飄,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幹這麼件多此一舉的事。他慢吞吞地從包裡拿出那疊白色的四方塊,小聲道:
“真的沒什麼,就是條毛巾。我看他們挑挑揀揀的,你又總不過來,怕最後剩下不幹淨的給你。”
路信洲驚訝地挑了挑眉,他接過越眠手裡的東西,随口問道:
“那為什麼剛剛問的時候不給我?”
越眠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理,他蹙着眉,如實陳述自己的想法:
“就是,突然覺得這一條也沒有那麼好,好像不是很值得特地拿給你。”
心髒倏然起落,那一瞬間,路信洲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越眠。”
路信洲凝視着那雙流露出迷茫的黑眼睛,認真地問道:
“為什麼來找我?”
因為很餓。
這個本該脫口而出的答案湧到嘴邊,越眠卻将它咽了下去。在來找路信洲的過程中,他首先考慮的好像并不是什麼時候才能填飽肚子,而是什麼時候才能見到路信洲。
還沒等他想出答案,發電機啟動傳來嗡鳴聲,暖黃色的燈光蓦地在遠處亮起,給二人的輪廓都鍍上流金般的光暈。
遠處有人影若隐若現,後勤隊伍的其他人員正朝運輸車走來,很快會撞見二人。
越眠的眼睛被突然亮起的燈光晃了一下,他這兩天處于半饑半飽的狀态,本來視物就不是很清晰,這下眼前更是模糊。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沒什麼用,他放下手,手腕卻突然被一隻溫暖有力的手扣住——
“跟我走。”
路信洲拉着越眠閃身到視野盲區,低聲道。
越眠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路信洲拉着一直走到了指揮車附近,在夜色的掩護下,沒人注意到二人的行蹤。
到了目的地,沒有理由再拉着人家手腕,路信洲松開手:“這裡沒人。”
被突然打斷的話題似乎沒了可以繼續的理由,再貿然提起便顯得刻意,二人一時都沒再說話,路信洲打濕了毛巾,将身上幹涸的血迹擦幹淨。
越眠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通訊器,打開通訊錄界面。
“路信洲,你的通訊号碼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