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茶樓後,徐知薇徑直走向二樓,目光掃過三間雅間,腦海中已有無數想法浮現。她輕輕撫摸着門框,低聲道:“果然,先生之言,字字珠玑。”
這三個最上等的雅間向來是茶樓最重要的收入來源,政商名流頻繁出入,往往以茶會友,甚至洽談大事。徐知薇站在雅間門口,指尖輕觸木雕窗棂,腦海中閃過段瑤那番話。
“女性的力量……”她低聲念叨着,目光緩緩掃過室内精緻的陳設。
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另一幅景象——雅間中,不再隻是男子在推杯換盞,而是一群衣着華麗的女子坐于軟榻之上,或品茗賞畫,或閑話商機,笑語盈盈間,便能定下一樁樁價值連城的生意。
她緩緩踱步,思索片刻後,喚來了茶樓的掌櫃。
“将這三間雅間重新布置。”徐知薇眼中透着一絲決斷,“裝飾要更為精緻典雅,每月初一與十五,舉辦女子茶會。邀請京城知名的女眷商賈前來品茶。”
掌櫃一愣,随即有些遲疑:“姑娘,這三間雅間的常客多是京中貴人,改作女子雅間,恐怕……”
徐知薇唇角微揚,目光沉靜:“正因如此,才更要改。世家夫人們慣于随夫君出入,可她們何嘗不希望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空間?一旦形成口碑,這裡将不僅是男人洽談的場所,更是京城貴婦趨之若鹜之地。”
掌櫃沉思片刻,旋即心悅誠服地應下:“姑娘高見,小的這就去辦。”
徐知薇靜立窗前,望着遠處熙熙攘攘的街市,心頭一片澄明。她知道,段瑤的話點醒了她,而這條路,她将一步步堅定地走下去。
方案已經吩咐出去,徐知薇心裡又何嘗不知這個方案存在一個先天的漏洞——到底有多少女商人能夠願意支付這些雅間的費用,或者認可這樣一個為女性商人專屬設置的角落?
以她這樣一個官家的庶女,剛剛從商不足一年就打出“女性力量”的旗号,簡直算是螳臂當車,極度不自量力的行徑。
但在這大夏的都城,談到商業領域的“女性力量”,衆人腦海中會想到的是誰呢?
當下徐知薇的腦海中就浮現出一個人的名字——木夫人。
整個坤德街的主人,大夏三十餘年屹立不倒的女性商業傳奇木夫人。
木夫人本姓不明,盡管财富如山,她卻始終保持神秘,未曾露面,她被稱作“夫人”,是其本姓木,還是夫家姓木,都未曾有一點消息流傳坊中。關于她的傳聞如潮湧,但無人知曉她真正的來曆與心思。
假如……能夠讓木夫人來到自己茶樓的雅間中,那任憑是誰,都會相信這三間雅間可以作為女性商業力量的象征。
徐知薇飛快的走下樓,在茶樓一角,是一個自從茶樓開業就一直席地而坐,為客人解簽算卦的青衣術士。茶樓裡的跑堂看那術士落魄,多次建議徐知薇将她逐出此處,然而徐知薇卻堅持讓他一直留了下來——
隻因她的祖父沈天德,在茶館開業時路過這位術士時,深深的望了他一眼。
然後,又默默地注視了他很久。
徐知薇在術士面前恭敬的擺上茶杯和茶壺,術士撚着胡須,目光晦暗,言語間試探着徐知薇的來意。
徐知薇則直奔主題。
“木夫人豈是你說見便能見的?”術士笑而不語,指尖輕點桌面,“姑娘若真想尋她,恐怕得付出些代價。”
徐知薇淡然一笑,取出一枚金葉放在桌上,輕聲道:“還請前輩指點。”
術士沉吟不語。
“您明天不用坐在這裡——”徐知薇指了一下二樓最顯眼的位置:
“明天開始,您可以坐在二樓雅間的門口,那裡有最富有的客人——”
術士收起金葉,垂眸沉吟片刻,方才緩緩開口:“坤德街盡頭,巷内有一座老舊的戲樓。木夫人便隐于其中。”
徐知薇暗自心驚,她默記地址,謝過術士後便即刻動身。
踏入坤德街,走過漫長的繁華市面,盡頭的位置冷清寂靜中透着幾分壓抑。巷尾,殘破的戲樓孤伶伶地立在那裡,朱漆剝落的匾額挂着,僅剩半邊“德”字依稀可辨,門前雜草叢生,仿佛多年無人踏足。
徐知薇立在那破舊的木門前,微風拂動她的衣袖,眸色沉靜卻透着鋒芒。她擡手輕輕敲門,聲音不重,卻帶着幾分執着,直到那扇門被緩緩推開,一個神色冷漠的醜陋女仆探頭打量着她。
徐知薇毫不避諱,微微一笑:“勞煩轉告木夫人,監察禦史徐光祿之女徐知薇求見——”
女仆面無表情地合上門:“夫人不見外客。”
徐知薇早有準備,她從袖中緩緩取出一塊玉佩,玉質溫潤,邊緣隐約刻着“沈”字。她将玉佩遞上,聲音不疾不徐:“此乃我祖父沈天德的信物。”
這枚玉佩是茶樓開業之時沈卿言專門送給她的禮物——沈卿言作為沈天德的嫡孫,沈天德十分寵愛才會将自己的信物給予沈卿言,方便孫子在外以自己名義行事。
女仆掃了一眼,卻未伸手去接,冷冷道:“夫人曾言,沈公是故人,然故人之信物不涉商機,更不涉世事。”
徐知薇微微一怔,旋即收回玉佩,眼底閃過一絲思索之色。她擡眸,眼神更顯堅定:“若信物無用,那我就帶來一個更具價值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