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卷着細雪,拍打在幽州城外的驿站窗棂上,發出低沉的嗚咽,似鬼魅在夜色中低語。徐知薇被楊朔押上馬車,耳邊是甲士整齊的腳步聲,馬蹄碾過積雪的咯吱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她的手腕被粗糙的麻繩捆住,勒得皮膚隐隐作痛,但她神色平靜,目光透過車簾縫隙,凝視着外頭昏暗的雪地。手中緊攥着徐知妤的那封信,柔軟的宣紙,卻仿佛針刺入掌心,冰涼而刺痛。
她低頭不語佩,心中暗道:四姐,你究竟想告訴我什麼?是警告,還是暗藏玄機?前世,她與徐知妤相交平平,又因家族覆滅而天各一方,她嫁給秦王後慘死之際,徐知妤已經随着被抄的家人下落不明。今生重逢,姐姐卻成了秦王側妃,這身份背後的目的讓她百思不得其解。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眼下不是沉湎于疑惑的時候,她必須找到脫身之法。
馬車在颠簸的石闆路上吱吱作響,車輪碾過雪泥,留下淺淺的痕迹。徐知薇悄悄撕下袖角的一小塊布,揉成小團,趁着車簾被風吹起的瞬間,從縫隙丢出。她知道李承忠手持欽差腰牌,必定會循迹而來,隻要留下線索,便有轉機。她不動聲色地調整坐姿,盡量讓繩索松動些許,同時暗中觀察車外的動靜。甲士們步伐沉穩,顯然訓練有素,這絕非普通的幽州守軍,而是秦王麾下的精銳。
約莫半個時辰,馬車在一座隐秘宅院前停下。院門緊閉,匾額上無字,門框上挂着幾片殘破的布簾,在寒風中微微搖晃,透出一股詭秘與荒涼。楊朔跳下馬,冷聲道:“徐姑娘,請。”他的語氣雖客氣,眼神卻如鷹隼般銳利,帶着毫不掩飾的審視。徐知薇下了馬車,擡頭望去,隻見院内燈火昏暗,影影綽綽似有人影晃動,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混雜着雪地的寒氣。
她被押入正廳,身上的繩索早已被解開——廳内陳設簡樸卻不失雅緻,一張紫檀木案幾擺在中央,上置一盞青瓷茶壺,熱氣袅袅升起。主位上,徐知妤一襲華服,端坐如松,數月不見,眉眼間依舊是那熟悉的清秀,卻多了幾分冷厲與疏離。她身披一件墨綠繡金披風,鬓邊插着一支碧玉簪,氣質高貴而威嚴。見到徐知薇進來,她微微一笑,聲音輕柔卻帶着一絲意味深長:“五妹妹,北境風大,你何苦自尋麻煩?”
徐知薇不卑不亢,拱手行禮,語氣平穩:“四姐既貴為側妃,怎會屈尊來此?莫非秦王殿下有何吩咐?”她故意點出徐知妤的身份,既是試探,也是提醒對方,自己并非毫無防備。她站定,目光直視徐知妤,試圖從姐姐的神色中捕捉一絲破綻。
徐知妤起身,緩步走近,裙擺拖曳在地,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她停在徐知薇身前,壓低聲音道:“吩咐不敢當,隻是勸你一句,父親的案子,水太深,你查下去,隻會害了自己。”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徐知薇的衣襟,似笑非笑,“有些事,知道了也未必是福。”
徐知薇心頭一震,順勢試探:“姐姐既知水深,為何不告訴我真相?父親蒙冤,我身為女兒,怎能坐視?”她的話語中帶着一絲質問,眼神卻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徐知妤的反應。姐姐的語氣雖冷,卻似乎藏着某種暗示。
徐知妤眼神一閃,遞過一杯茶,語氣意味深長:“真相?喝了這茶,我或許會告訴你一點。”茶香撲鼻,濃郁而清冽,徐知薇卻未接,淡淡道:“姐姐若真心相告,何須試探?”她心中冷笑,前世她見慣了宮廷中的爾虞我詐,這一杯茶看似平常,誰知是否暗藏機關?她不動聲色地将手收回,靜靜等待徐知妤的下一步。
兩人對視,空氣中火花暗湧,仿佛一場無形的博弈正在展開。徐知妤忽地一笑,将茶杯放下,将玉手探向她,實則将一個冰冷的物件抛入徐知薇的袖中,低聲道:“好妹妹,記住這玉佩,它比你想的更重要。”說罷,她轉身坐回主位,背對徐知薇,似乎不願再多言。
徐知薇心念急轉:姐姐這是何意?表面責備,實則幫我?她握緊玉佩,忙用手指去摸索,隐約在玉佩的角上摸到一個“木”字,她隐約感到父親的冤案背後,牽涉到一個更大的秘密。她決定伺機脫身,查清這背後的真相。
楊朔上前,冷聲道:“徐姑娘,随我來。”他伸手欲押她離開,徐知薇卻突然側身,假意踉跄,低聲道:“都尉大人,我身子不适,可否稍歇?”楊朔皺眉,未及回答,院外忽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夾雜着喊殺聲,打破了夜的寂靜。
“是李承忠!”徐知薇心中一喜,知道援兵已至。她趁楊朔分神之際,猛地掙脫繩索,沖向廳門。楊朔反應極快,長劍出鞘,直刺而來。徐知薇側身閃避,劍鋒擦着她的厚裘劃過,帶起一陣寒意。她咬牙抓起案幾上的茶壺,狠狠砸向楊朔面門,茶水四濺,楊朔痛呼一聲,捂臉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