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長安街巷被秋風掠過，帶起一陣微涼。徐知薇裹着一襲洗得發白的布衣，頭巾低垂遮住大半張臉，手中拄着拐杖，佝偻着身形，步履蹒跚地行走在寂靜的街道上，宛若一個尋常老妪。她步入一家低調的茶肆，掌櫃瞥見她袖間一閃而過的銅錢，目光微頓，随即不動聲色地側身讓路。

穿過茶肆後院，她推開一扇看似普通的柴門，門後是一條狹窄的暗道。盡頭伫立着一名青衣男子，神色冷峻，低聲道：“跟我來。”徐知薇微微颔首，随他穿過曲折的暗廊，一路來到首輔府的後門。

府内燈火通明，唯有這片院落靜得出奇，風吹竹影，沙沙作響，透着一絲森然。青衣男子在一堵書牆前停下，輕按機關，牆壁緩緩移開，露出一條深邃的暗廊。徐知薇步入其中，卸下僞裝，步履漸穩，目光如冰。

密室内，燭光搖曳，映照着端坐的王延齡。他年逾五旬，卻氣度不減，一襲深藍錦袍襯得他沉穩威嚴，透着一股睿智與冷靜。他擡眼看向徐知薇，聲音低沉：“徐姑娘，來了。”

徐知薇輕歎一聲，摘下頭巾，露出那張清冷而明麗的臉。她上前一步，雙手遞上一摞文書，低聲道：“首輔大人，這是我從北境帶回的證據。”她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決絕，“木夫人的密信、北倉糧草賬簿，還有聖上與秦王的交易記錄，皆在此處。”

王延齡接過文書，指尖微頓，翻開密信，目光落在玉玺印鑒上，又掃過賬簿與交易記錄，燭火映得紙頁泛着冷光。他扶了扶額頭，低聲道：“徐姑娘，你可知這些證據若呈上，朝堂将掀起怎樣的血雨腥風？”

徐知薇跪地，聲音清冷卻堅定：“大人，大夏的根基不能毀在謀逆者手中。我父蒙冤，木氏滅門，皆因這紙交易。聖上若想穩坐江山，便該舍棄秦王這枚棋子。”

王延齡沉默許久，忽地冷笑一聲：“聖上豈會不知？他早就在等這一天。”他起身，走向書架，輕輕推開一格，取出一卷《北境邊軍布防圖》，抖開後平鋪于案上，“三日前，聖上密召我，暗示若秦王亂，便讓太子擔責。”

徐知薇瞳孔微縮，面上卻不露聲色。她早料到聖上知曉交易，卻未曾想，他已籌謀至此，竟準備犧牲太子。她低聲道：“那太子……”

王延齡嗤笑，目光冰冷：“太子無能，如何擔此重任？”他負手而立，望向跳動的燭火，聲音低沉如夜，“但在朝堂之上，沒有人比他更适合做替罪羊。”

徐知薇心下一沉。她原想借此扳倒秦王，卻未料聖上早已布下更大的局，将太子推入深淵。密室内的燭光搖曳，映得她的身影愈發孤寂。她垂眸，低聲道：“大人，若此事成真，我的退路何在？”

王延齡靜靜注視她，半晌，輕歎一聲，語氣難測：“徐姑娘，你既走到這一步，便該知曉，徐家無退路，你亦無退路。”他取出一隻雕花錦盒，将文書封入其中，遞給她，“明日辰時，陛下将于内殿召見秦王。我會親自面聖，你務必在此之前，将此物交予我安排之人。”

徐知薇接過錦盒，指尖觸到木盒的冰涼，心中卻湧起一股熾熱。她低聲道：“大人，如何接頭？”

王延齡目光微動，從袖中取出一枚青玉扳指，遞給她，低聲道：“明日卯時三刻，你喬裝前往東市口的‘松鶴茶肆’，将此扳指交給掌櫃，他自會帶你見我的人。屆時，我已入宮面聖，證據交接後，你即刻離開京城，不可逗留。如若聖上要見你，我的人也會及時通知你。”

徐知薇接過扳指，指腹摩挲着玉石的溫潤，心中暗道：王延齡果然謹慎。她點頭道：“大人放心，我定不誤事。”她頓了頓，又問：“若聖上真要動手，我可有保全之策？”

王延齡注視她許久，終于道：“若局勢失控，南境周氏或可為你提供庇護。”徐知薇微微一怔，随即斂去情緒，低聲道：“謝大人好意。隻是，徐家已無退路，我亦不願寄人籬下。”她起身，向王延齡深深一拜，“徐知薇告退。”

她轉身步入暗廊，身後燭火搖曳，王延齡的目光幽深，半晌，他輕歎一聲，轉身步入黑暗。密室的燭火燃盡最後一絲光亮，而這場風暴，已悄然逼近。

次日清晨，徐知薇未直接入宮，而是按計劃喬裝成商賈，帶着李承忠與幾名心腹，悄然潛往京郊。她知曉，京城如今是秦王的天下，若貿然現身，隻會成為他的獵物。她必須先藏好證據，謀定後動。

江南的春雨綿綿如絲，落在青石闆路上，濺起細密的水花。徐知薇一行來到一處隐秘宅院，這裡曾是“共榮彙”舊部的據點，雖不起眼，卻是她重整旗鼓的起點。她站在窗前，望着雨幕中的霧氣，手中握着一盞溫熱的茶盞，神色冷峻。自被迫撤離京城，秦王奪走她一半資産的陰影如附骨之疽，但她眼中的火光卻愈發熾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