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熙站在燈下，冷白的燈光自上投射在他的身上，張桂華生氣扔出的文件弄破他額頭，血流順着凸起的眉骨流下來。

他的手指在顫抖，完全沒辦法控制。

虞熙仿佛聽見耳邊有刺耳的機械音劃過，又或許是路過家屬在竊竊私語。

他想要自己的耳機。

護士趕緊将張桂華拉開，她們帶着一言不發的虞熙離開，強行結束這場鬧劇。

護士邊替他包紮邊安慰他：“别擔心，不會留疤的，這幾天就别碰水。”

虞熙強行收回自己的目光，他并不在意是否留疤，但他還是認真回：“好，謝謝。”

護士見他這麼聽話，從旁邊的桌子上拿一把糖果，放在他的手上，溫柔的說：“媽媽可能隻是太難受了，不要傷心，這些糖你拿去吃，手術還要幾個小時。”

因為失血，虞熙的膚色接近透明，瓷白的臉頰漂亮精緻得像洋娃娃。

是個相當好看的少年。

虞熙握住糖果，他抿着唇，無措地說：“好，我知道了。”

等護士離開，等在外面的周叔拖着凳子在他身邊坐下，他深深歎氣從手邊的布袋拿出包裝盒放在虞熙手中。

“這是老虞給你買的禮物，也算是運氣好，居然沒壞。”

包裝盒已經凹陷，虞熙睫毛顫動，修長的手指挑開盒子，他小心翼翼的把禮物取出來。

很精美的八音盒，浮雕精緻，虞熙的用指腹感受八音盒凸起的每一處，他打開開關，伴随着八音盒發出悅耳的音樂，中心的小人翩翩起舞。

虞熙鼻尖發酸，眼前一片模糊，他咬緊自己的下唇，不讓脆弱暴露在外人的面前。

平複完心情後，虞熙擡眸點頭：“我知道了，周叔，今晚麻煩你了。”

虞熙把八音盒重新裝回盒子裡，眼神認真，仔細，怕會損壞八音盒的外殼。

手術進行了三個小時，醫生出來後，虞熙想走近，卻又停住腳步和張桂華保持一定的距離。

“手術沒問題，保住了一條腿，隻是人現在還沒清醒，不過……”

醫生沉默片刻謹慎開口：“後續的治療費不低，你們做好準備。”

張桂華失魂落魄，他們家唯一值錢的隻有老房子，現在又失去唯一的收入來源。

虞熙在心裡猶豫，他至始至終都與張桂華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他不是害怕張桂華，而是擔心自己的出現與靠近會再度刺激她。

張桂華抖了一下，她才意識到虞熙出現在自己的身邊，她望向虞熙手裡的禮物，嗓音淡漠，讓人聽不出話裡的情感：“生日……”

她發出“嗬嗬”的聲音，自言自語：“對，可以去。”

她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癫狂的掏出手機，還沒播出去，她又狠毒的刮了眼虞熙。

“回去，現在給我回去。”

虞熙想開口，但他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紗布在黑發中若隐若現，顯得格外明顯，他說：“我知道了，你好好照顧自己，我明天再來。”

沒得到反駁，虞熙心中的緊張被吹散些許，站在電梯口時，他看見張桂華正拿着手機再跟誰打電話。

＊

“喂！姐，我有事求你！”

“你當初把小孩換走的時候，我是不是說過，讓你們夫妻走得越遠越好，結果呢，非要回來！每年給你們發照片也不滿足。”

張桂華泣不成聲：“他腿斷了，要好多錢，我哪裡有這麼多錢，就當當初的事是場誤會，反正，反正我給廖家養了那麼多年的兒子，要點錢是應該的！”

電話那頭的女人沉默片刻，她歎氣說：“隻能這樣了，不過要一口咬死當初換孩子是意外，不然，以廖家的本事，我們都活不下去。”

“是！是！姐，你放心！”張桂華靠在牆上，讓冰冷的燈光刺痛她的雙眼：“我會把所有的事都瞞下來。”

電話那頭的女人再度開口：“虞熙怎麼辦？”

女人的話點醒張桂華，這件事戳穿，廖家那麼寵寶珠，換孩子的事也和寶珠無關。

張桂華咬咬牙：“他回去又怎麼樣！都是他的原因，老虞才會出車禍！他要一輩子伺候我倆，他是我的兒子！”

電話那頭的女人沉默，她已經知道老虞車禍的原因，她按動自己手中的自動筆，哒哒哒的聲音竟讓女人覺得心慌。

看來，這件事完成後她要離這個妹妹遠點，依附在虞熙身上的吸血蟲，會把他的每一寸都吸食幹淨。

＊

虞熙醒來的時候張桂華還沒回來，家裡空蕩蕩，他單手拿起背包就要去學校，在出門的時候，他手頓了頓，還是把鴨舌帽按在腦袋上。

他在學校也是邊緣人，隻有高傑和他關系比較好，兩人坐在天台，微風吹過校服衣擺，裹帶着花香。

虞熙張開手接住飄揚的花瓣，他雙手撐在台子上。

高傑把買來的冰淇淋遞到虞熙手中，他發出聲喟歎：“虞叔沒事吧。”

“我昨晚給你發消息，你也沒回，後來聽我媽說你家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