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道謝，俞聞清眼皮跳了一下，有些不習慣。

他從窗口那問阿姨要了個小碗，又拿了一副碗筷，分面的時候面沒分多少，素澆裡的香菇、面筋和金針菜倒是扒拉了不少，末了還舀了大半個小碗的湯，才放到謝息塵面前。

“你不喜歡吃這些麼？”謝息塵問他。

“啊？”俞聞清有些不解。

“菜大部分都給我了，你就吃湯面？”

俞聞清沒回答，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以為的照顧，就是要把自己認為好的東西給别人，不喜愛的東西給别人叫做“處理”，遠遠談不上“照顧”。

“算了，吃吧。”謝息塵看他緊張的樣子，也不想繼續問了。

兩人面對面坐着，高大的那個吃小碗，偏纖細的那個吃大碗。

謝息塵筷子用得很順手，好像人類社會這一切到他這都手到擒來，基本沒有不适應的地方。

面湯裡升騰起來的熱氣很快将俞聞清的眼鏡弄得起霧了，他習慣性地脫下了眼鏡放到一邊，繼續埋頭吃面。

謝息塵故意吃得很慢，一個小香菇都要嚼三下，花生形态下的他，更近距離地看過俞聞清，甚至還在打鬧的時候，在他的臉上母雞蹲過，那會兒隻覺得這人的眼睛亮，沒關注過輪廓。

這會兒是個人了，在人類的社交範圍距離之内，沒戴眼鏡的他，好像看起來顯得更清秀了。

人看人，和鳥看人，果然還是有區别的。

他又看看桌上的眼鏡，白霧已經褪去了，可還是能看見上面有一點灰，謝息塵有點技癢，他慢慢把手挪到了眼鏡旁邊，又微微伸了伸食指，一股微弱的電流竄了出去，将落在鏡片上的灰塵都靜電處理了一下。

眼鏡幹淨了，想心裡也舒坦了。

二兩面不多，俞聞清呼噜呼噜就吃完了，順手把眼睛戴了回去，人愣了一下，真清透啊。

謝息塵正在喝碗底那點湯水，故意不去看他。

俞聞清眼睛來回在桌上巡了好幾次，還低頭去看了看桌子底下，接着又向遠處眺望，用力眨了眨眼睛。

沒忍住自言自語了一句，“難道我之前是視網膜比較髒……”

謝息塵差點被嗆到，強忍住了，把碗放到桌面上。

一起回宿舍的時候，俞聞清四處看了看，進樓前還把眼鏡拿了下來，放到太陽底下仔細瞅了瞅，小聲念叨了一句“怪了”，

可當謝息塵問怎麼了，他就搖頭說沒什麼，趕緊把眼鏡戴上，一路快走上樓。

今天不去實驗室的話，他其實想去面包店兼職的，難得有這麼整段的時間，也不會有人來打擾，應該能幫上不少忙，樊老闆也是個爽快人，多去一天工資就多一點。

可後腦勺那還有個人在呢，直接出去也不好。

“謝……謝……”這人叫什麼來着。

“謝息塵，叫我小謝就可以了。”

“小……小謝，你下午有什麼事嗎，我可能要出去一趟，晚上才回來，”說到這俞聞清才想起來，拿出手機要和人換聯系方式，“我給你打個電話，如果你有事就打電話給我，行嗎？”

明明是他的宿舍，卻在問自己行嗎，謝息塵皺了皺眉。

俞聞清還以為他不高興，又接着解釋了一下，“下午沒事，我想出去打工，不遠的，就在學校門口面包店，你如果有什麼事，我趕回來很快。”

上次聽他提打工的事，是為了給自己買小蟲子、小魚苗。

謝息塵總覺得自己虧欠俞聞清，“嗯，我沒事，學長你去吧。”

聽到了這個答案的俞聞清，高興了些，交換聯系方式的事都忘了，倒是去了陽台，拿回了那半瓶礦泉水，倒了後又接了新的放回去。

在陽台處探頭的謝息塵看在眼裡，在俞聞清轉頭之前又趕緊縮了回去，假裝自己在鋪褥子。

“那我走啦，”俞聞清露了個大笑，露出了潔白整齊的牙齒，“晚上回來給你帶面包！”

謝息塵從沒見過和人相處時那麼開心的俞聞清，看得他有點愣神，連再見都沒來得及說。

他又搖了搖頭笑了下，之前的那些“照顧”不算的話，這要給自己帶面包的樣子，才是真心的。

這個人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卻總想着别人。

他走到陽台裡，對着外頭吹了一聲口哨。

須臾，袁野就來了。

謝息塵有些驚訝，直接開問：“你翅膀怎麼濕了？”

“上次在落音泉少主踩的那條金色錦鯉，也來這邊了，”袁野低頭清了清嗓子，“沒适應這邊河流的濃度，差點淹死，我給撈起來了。”

“行，改天有空我見見，得謝謝人家。”

袁野有些意外，印象中所有栖鳴山的物種都不會因為對雷鳥做了什麼事，而期待感恩，他們都認為這種事情理所當然，他的少主，好像與傳說不太一樣。

“好的，少主。”

“還有，”謝息塵擰了擰眉毛，換上了憨憨的笑容，“手機……方便給我搞一個麼？”

袁野差點一個白眼沒收住，咬了咬牙，“方便。”

沒什麼不方便的，回去給你老娘列張報銷單的事情。

輕輕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