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這麼在乎我。
這個問題他到底糾結了多久。
他到底……傷心了多久。
謝息塵再次看向俞聞清時,眼眶有些發熱,他想化成小鳥的樣子,飛到他的身邊,站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啄他的耳朵,告訴他,向他坦白,他一直在。
方昭琦卻好像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般,仰頭笑得不能自已,“俞聞清啊俞聞清,你真是清奇又單純,幾句話能把你騙到這個程度,我真替你擔憂,出了學校,又能不被欺負多久?!”
“到底是不是我的小鳥?!”俞聞清對着方昭琦喊了一聲。
方昭琦站了起來,撣了撣身上的衣服,抻平了又拽拽整齊,向俞聞清走近,臉上露出了以前從未展現過的痞笑,“不是啊,一隻烏骨雞而已,我和老師說是你給我們買的,替你做的人情,你怎麼沒良心呢?”
俞聞清緊繃的神經突然松弛了下來,憋紅了的眼眶也跟着松了,他往後走了走,找了張椅子癱坐了下來,陷入了沉默。
謝息塵見方昭琦終于說了實話,也松了一口氣。
“不過,”方昭琦突然笑得很瘋,看着謝息塵,卻對着俞聞清說,“你确定你養的是一隻鳥,而不是一個怪物嗎?”
謝息塵沒來得及阻止方昭琦發瘋,他繼續往下說道:“我以前也不相信世界上有這種東西,直到我親眼看到,具體的你好好問問整天跟在你身邊的好學弟吧。”
俞聞清緩緩擡起頭來,黑框眼鏡還沒來得及扶,看着謝息塵。
“今天鬧到這個地步,”方昭琦冷哼了一聲,“以後就當不認識吧,我也不會再管你的論文,也請你,”方昭琦指着謝息塵,“離我遠一點。”
到底是年長了幾歲的人,方昭琦更決斷一些,說完了話,就拿着包走了。
一早上的鬧劇幾乎鬧到了中午,即使實驗室裡沒開燈,也被照得很亮,滿地的狼藉沒人去關心,俞聞清的眼神一向清澈溫和,但謝息塵這會兒卻沒有勇氣去看。
之前他不願意表明身份,是因為怕吓着俞聞清。
可現在他的害怕變了,他怕俞聞清覺得自己是有意騙他。
他怕俞聞清讨厭他、會離開他。
謝息塵這麼高大個人,淩厲的面容下,現在的心思卻變成了過去隻能由俞聞清喂養,才能安然活下來的小鳥。
他怕俞聞清不要他了。
“阿塵……”
俞聞清說話聲音不大,落在謝息塵耳朵裡卻重如秤砣。
“他說,那不是我的小鳥,”俞聞清擡起頭,嘴角笑着,眼裡卻含着淚,“你聽到了嗎?花生沒有死,像你說的那樣,花生……花生沒有死。”
謝息塵兩步走過去把俞聞清抱在了懷裡,俞聞清揪着他的衣襟,整張臉埋在了他胸口,小聲嗚咽着,漸漸泣不成聲。
日光傾瀉下來,打到了地上摔碎的玻璃上,熒光折射下,地上仿佛灑滿了星光。
俞聞清逐漸平靜下來,手還拽着謝息塵的衣服,他這才覺得這個動作有些不對勁,可相較于獲悉花生還活着這個消息的喜悅,這種尴尬轉瞬即逝。
稍稍往後退開了一點,他将手放了下來,又将全是霧氣的眼鏡取了下來,低頭拿着衣角在那擦着,擦着擦着就笑了出來,仰頭看謝息塵的時候眼睛彎到了底,就是眼角還有些潮紅。
“花生沒有死,花生會飛了,”俞聞清的語氣裡都是快樂和自豪,“息塵,我的花生會飛了,他飛走了!他去更廣闊的天地了!”
謝息塵就這麼看着俞聞清,從眼角到眼尾,他發現俞聞清的眼角裡還有一些水痕,情不自禁伸出手,撫上他的臉頰,用大拇指擦拭掉了。
“阿塵,我的花生會飛了,他長大了!你聽見了嗎?”
他還記得逼自己學會飛的那天做了什麼,和現在俞聞清的興奮截然不同,那會兒焦急、擔心又無能為力,隻想盡快能夠幻化成人回來,回到他身邊,保護他。
現在謝息塵能夠護着他了,卻好像更擔心他受傷害。
他有些不知道拿俞聞清怎麼辦才好。
他突然聽不見俞聞清說話了,僅僅是看着他手舞足蹈的快樂模樣,自己就高興得失去了感受。他真想塑起一個巨大的蛋殼,裡面隻裝着他們兩個。
“阿塵?阿塵?”俞聞清在喊他,可謝息塵依舊聽不見。
剛剛擦拭他淚水的手沒放下來,謝息塵卻把自己的臉送了上去。
雙唇相貼,謝息塵覺得,太柔軟了。
幸好自己變成了人,不然俞聞清親到一張鳥嘴,這麼硬,可怎麼辦啊。
他沒想弄清楚遊璃說的喜歡,但謝息塵覺得自己定義的喜歡也很拿得出手。
養大他的俞聞清,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站在了自己心頭的尖尖上。
“聽見了,真好,你的小鳥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