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約車能夠早些到家，沒想到竟是比坐高鐵和長途還要慢，三小時的路程硬是拖上了半天，俞聞清在後座昏昏沉沉，紙闆箱倒是牢牢地捧在手裡，連頭歪到謝息塵肩膀上，都沒松開半點。

通過收費站後，地上的三條減速帶颠了車裡的人幾下，謝息塵先睜開了眼睛，外頭冷，沒開車窗，副駕坐的是個小胖子，一路吃吃停停，這會兒車裡一股辣條味兒，他皺了皺鼻子，才發現自己的腦袋也歪在俞聞清的頭頂，滿足地笑了笑。

是小鳥的時候，俞聞清就喜歡捋他的腦袋，上手還不夠，還想上……嘴。

謝息塵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一點，雖然以前沒少啄俞聞清，可喙是喙，嘴是嘴，不行不行。

不着痕迹地挪開了腦袋，開了一條車窗縫，冷風洇了些進來，俞聞清也醒了。

他松了一隻手揉了揉眼睛，又把眼鏡推好，看了看窗外，才抿了個笑，“快到了。”

謝息塵有些緊張，雖然他去過俞聞清的家，但那時候不用說話，隻要安安心心做一隻鳥就行了，可現在是個活生生的人，肯定少不了交流，這才開始緊張起來。

“……去你家，方便嗎？”

俞聞清想了想，老實說：“我還沒和我爸媽提。”

“哦，如果不方便的話，我……”

“沒關系，”俞聞清安撫道，“他們不會介意的。”

謝息塵點了點頭，心裡還是有些忐忑。

“哦對了，我妹妹一定會喜歡你，她喜歡帥氣的大哥哥。”

“帥氣啊……”謝息塵老臉一紅，從來沒在俞聞清嘴裡聽他這麼說過。

“嗯，她也很喜歡小動物，”俞聞清呼了口氣，“就是這次回去，我得把花生的事情告訴她，不然肯定會怪我花生怎麼沒跟着回來。”

“哦……好……”

那個小女孩兒肉乎乎的，腦袋上紮了兩個球球狀的辮子，眼睛和俞聞清很像，眼睫毛比俞聞清還要再長一點，說起話來軟軟糯糯的，還很喜歡挂在俞聞清身上。

這些是謝息塵對俞聞可的全部印象了，哦還有，也喜歡把她的嘴貼在小鳥身上，好像還有點哈喇子，他在心裡歎了口氣，俞家兩兄妹，怎麼對鳥都這麼親昵？

“阿塵，你快看看，”俞聞清的聲音突然着急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臉盆漏了，水盆、水盆裡的水怎麼都快沒了啊，我我……我出來前檢查過沒問題啊。”

謝息塵往紙闆箱裡看了看，塑料袋裡沒有水，臉盆裡大概隻有一個底的水，金色的錦鯉好像也沒什麼不适，安安然然地在呆着。

他捕捉到了遊璃的眼神，像看一個外行人。

如果情緒有表情，謝息塵此刻腦袋上肯定出現了一個井号，腦子裡反複思考，配上遊璃的這個眼神，謝息塵靈光一閃，像到了宿舍裡的接線闆，恍然大悟。

自己能通電長大，那這條魚應該也能靠吸收水來修複。

“沒事，你看，他也沒什麼不适應的，”謝息塵不以為然，但還是安慰着俞聞清，“等到家了我們再給他放水，沒事的。”

“魚離開了水怎麼可能沒事，”俞聞清有些着急了，對着駕駛座問，“請問還有多久啊？”

“快咯快咯，二十分鐘，最多啦。”

俞聞清趕忙從書包側面拿出保溫杯，開蓋子的時候遊璃朝着謝息塵的方向用力甩了個尾巴。

水少點沒事，放熱水那可真是要命了。

“别别别，”謝息塵趕緊止住了俞聞清大膽操作的手，“熱水真的會死魚的。”

俞聞清也回了他個像看傻子一樣的表情，“……我想喝水。”

“……好的。”謝息塵又瞪了遊璃一眼，眼神裡都帶着髒字，看你幹的好事。

遊璃翻了個白眼，幹吐了兩個泡泡，水不夠了，隻有啵啵的兩下聲音，在密閉的空間裡還挺明顯。

“很快到家了，你再忍忍。”俞聞清伸出了手摸了摸魚的背脊。

他皮膚白，整個人偏纖細，手指更是細長，掌紋很淡，骨節都不太明顯，摸得這麼小心，被觸碰的魚可能也覺得癢，來回擰了一下，就想大力拍一下尾巴。

魚擺擺這麼猛地下去，盆裡幾乎見地的水肯定會飛濺起來，在謝息塵的眼神警告下，遊璃才老實了下去。

“到咯，小夥子，兩人人一共350，魚我就不收錢啦。”

開順風車的是個大叔，旁邊坐的應該是他兒子，不喜歡說話，隻喜歡吃，收完了錢後司機大叔讓小胖子和後座的兩個哥哥說再見，小胖子嘴裡還在嚼嚼嚼，極其含糊敷衍地說了句拜拜，後腦勺被他爹賞了一巴掌。

下車後兩人沒耽擱，一路從小區門口走到俞聞清的家裡。

還沒到傍晚，俞利凱和杜冉還沒回家，俞聞清掏鑰匙開門後鞋都沒脫就端着臉盆去洗手間了，留謝息塵一個人在門口。

畢竟是俞聞清的家裡，他還是老老實實先把鞋拖了，從小鳥的角度來說，這高低是自己的爺奶家，也不敢太随便，可該穿哪雙拖鞋呢……

一個肉乎乎的小手拽了個大号的男士棉鞋放到了地上。

“……你穿這個。”

俞聞可得聲音細細的，連眼神也帶着怯意。

“……謝謝。”他也不知道該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