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小年,外頭的行人更少了,天空中突然飄起了一粒粒小雪,映着路邊矗立的鈉燈,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他拿出手機看了看,謝息塵依舊沒回複。
已經離開七八天了,俞聞清每天都給他發信息,但始終沒有收到過他的回複。
俞聞清眼睛睜了睜,輕輕歎了口氣,又去看坐在自己前面的遊璃。
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的側臉,很流暢、不鋒利,皮膚很白很薄,還能隐隐看到底下的血絲,頭發半長,卻很清爽,就是眼睛裡好像也有落雪,像埋了一層霧。遊璃正失焦地看着窗外,俞聞清心裡想,他一定也有想念的人。
——
冬季逆風,謝息塵和袁野飛得都有些費勁,直到第九天才摸到了栖鳴山腳下。
臨出門的時候,謝息塵特意帶了兩個大型的充電寶,現在有了空空,帶東西倒是方便了很多,落地化成人後,他拍了拍帆布袋,幹癟的袋子吐出了個手機。
這個手機每天隻響一次,總是在快入夜的時候。
每聽一次,謝息塵就心癢一次,但又趕着時間,未曾停下來去看過,先前兩天還擔心,後幾天反而在那個時間點聽到消息來的聲音,更安心了些。
打開手機,就竄進來八九條消息,從最開始的幾個字,到後面的幾句話,字變化着,意思卻沒怎麼變,先交代了自己很好,又說希望謝息塵也好。
整整兩屏幕的字,把謝息塵給看美了,眼角都帶着笑意。
他拙劣地切換到拼音那裡,根據自己學的,緩慢地打了兩個字,“到了。”
又覺得自己這樣看起來太過無情,又加了兩個字,“都好。”
似乎還是不夠足以表達自己的心情,再加了兩個字,“想你。”
六個字打了足足十分鐘,又再三确認了沒錯别字也沒表達錯意思,才發了出去。
“少主,”袁野先一步走上來,“主君應該知道您已經來了,我們直接去見她嗎?”
“嗯,”謝息塵沒有猶豫,“遲早要見的。”
“好,您随我來吧。”
“袁野,”謝息塵轉過身看他,“你會怪我嗎?讓遊璃守在俞聞清身邊,而不是帶他來栖鳴山正名。”
袁野搖了搖頭,“您沒有怪罪他,是他的福氣。”
“他在那也挺好的,俞聞清昨天和我說,遊璃吃了個草莓蛋糕和飲料,好像還挺喜歡吃的。”
袁野嘴上不知該如何表達,隻對謝息塵行了個禮。
栖鳴山比看起來要大很多,隻有接近落音泉和山頂的部分有着閃電和落石,其他地方雖然光照不足,但至少也亮堂,一路上植被不少,掩藏起來的山靈更多。
謝息塵和袁野一路都察覺到了盯着他們看的眼睛,兩人都刻意沒有理财。
謝天巳住在栖鳴山的最深處,是一座掩藏在山體裡的宮殿,在此處站定,才發現這裡竟有很多巧思,黑晶石被抹平了,折射出來的光落到了中間的潭水上,潭水的正上方,是一個開在頂部的洞口,光從上面打下來,和黑晶石折射的光裝在一起,潭水就變得璀璨起來。
第一次來見生母,謝息塵心情有些複雜,倒是不緊張。
等了許久,不見來人,他轉頭就去問袁野,“她人呢?”
袁野隻搖了搖頭,“不知道,主君的事,幾乎沒人敢過問。”
應答的聲音從遠處出來,卻不是個女聲,近了,才發現是翎枭。
翎枭此刻一身黑羽,上半身是人的樣子,下半身卻是堅硬有力的鳥腿,還帶有鋒利指甲的腳,落在地上絲毫沒有弄出聲響,他踱步向前,離謝息塵更近了一點,隻差兩步的時候,停了下來,對着謝息塵微微欠身。
“恭迎少主。”翎枭的聲音不卑不亢,幾乎沒有情緒,仿佛隻是在陳述一件事實。
“謝天巳呢?”謝息塵直言,他不想和這個人糾纏太多,遊璃身上的傷他還記得很清楚,這人絕對沒有看起來這麼恭順。
似乎是聽到直言了謝天巳的名諱,翎枭微微皺了皺眉,“主君還在休息,少主不如先回去等候吧,待主君醒了,我讓人通知袁野。”
袁野已經做好了告退的準備,沒想到謝息塵大馬金刀地往旁邊的石凳子上一坐,露出了些不耐煩,“夜還沒深呢,睡什麼睡。”
“少主,”翎枭的語速放慢了一些,“主君憂思過度,近年來身體也欠佳,希望您能體諒她。”
“我隻是來跟她簡單說兩句,耽誤不了多少時候,你去叫她起來吧。”
“少主,這不符——”
“翎枭,”一記女聲從被夜色遮掩的山體那傳來,端莊中不乏一絲慵懶,“我兒子來了,你退下。”
謝息塵一改之前的平靜,胸腔裡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