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祁曜将一切都看在眼底,他坐在椅子上,不敢出聲,清清楚楚地看着宿煜在床上不安地發起了抖。
馮時:“你在一個很冷的地方,是嗎?”
“是。”
馮時看了一眼之前從亭和祁曜那裡了解到的資料,試探地問,“是一個密閉的空間,對嗎?”
“對…”
“你的周圍都有什麼東西…你知道這是哪裡嗎?”
宿煜的呼吸變得急促,他有些難受地仰了仰脖子,因為冷,膝蓋一點點地屈起,“有箱子,玻璃瓶的酒,還有…轉動的風扇…這裡是…”
“一間冷庫。”
冷庫兩個字從宿煜口中吐出來的時候,祁曜的心髒擰着勁兒的絞痛了一下,他暗自握緊了拳頭,紅着眼眶望着床上躺着的人。
蒼白,脆弱,被蒙着眼睛,抱着自己發抖。
就像是被困住了好久好久。
那樣一個狼狽的人,是他最喜歡的宿煜。
馮時:“你知道你為什麼會在冷庫裡嗎?”
“為了…送一箱酒。”宿煜聽見自己的聲音說話,就像是旁觀一個故事般遊離在外,“我剛剛洗完澡,頭發滴着水,還沒吹…”
“遇見教練,他讓我,把酒送到冷庫,進去之後,門就關了…”
“是教練關的門嗎?”馮時的這句話帶上了一點壓迫,宿煜遲遲沒有作答。
“是教練關的門嗎?”
又問了一遍。
宿煜沙啞地回答:“是。”
“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因為我…做錯了事。”
“做錯了什麼事?”
“我…拒絕了商業變現的合同,拒絕數字藏品的合作…還有…”宿煜明顯有些抗拒記起某些事。
馮時溫柔地逼問,“還有什麼呢?”
“還,拒絕了他。”
…
馮時點點頭,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空調遙控器,将溫度慢慢調低。
在他看來,這隻是一個開始,然而祁曜卻已經開始看不下去了。
他紅着眼圈,感覺冷風撲在臉上,整個腦子卻滾燙得發脹。
“被關在這裡,你覺得難過嗎?”
馮時問出這個問題後,宿煜帶着的眼罩一點點濕了,他面色慘白,隔了許久才哽咽着張開口,“難過…”
“為什麼難過?”
馮時以為這會是一個難以回答的緻命一問,沒想到宿煜脫口而出,“因為他是一個好人。”
“他對你很好,但是在你拒絕他之後,态度就變了,是嗎?”
是。
“你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是嗎?”
是。
“所以在你看,隻有他死了,才不會傷害到你,你情願過去的教練已經死了,對嗎?”
宿煜的手陡然抓緊身下的床單。
“模仿他的一舉一動,想象自己就是他,是因為在你的潛意識中,隻有成為了他,才最安全,對嗎?”
“在和祁曜相處的一年裡,你狀态一直很好,是因為,你覺得自己是路向南,你很安全。”馮時的語速逐漸加快,不給宿煜絲毫喘息的空間,“但是當你動真感情的那一刻,你不允許自己的身體裡住着别人,你隻希望,你是你自己。”
“對嗎?”
宿煜在半睡半醒中側過身,難受地佝偻起脊背,掌心一點點壓上心口,頭腦暈眩着醒不過來。
眼淚順着眼罩的縫隙流出來,淌了滿面,他蒼白的嘴唇微動,艱難地吐出一個字。
“對。”
馮時站起身,徑直走向窗邊,将屋裡的幾扇窗全都大開,冷風瞬間灌了進來,将宿煜蓋着的毯子吹到地上。
床上的人猛的一抖。
“嗯…”宿煜壓抑地悶哼一聲,從混沌的催眠中清醒過來,下意識地擡手去摘自己的眼罩,卻發現手腕和腳踝都被什麼東西死死地鎖在了床上。
被鋪天蓋地的寒冷包裹周身。
宿煜痛苦掙紮,低啞地嘶吼出聲。
祁曜豁然起身,大步上前想要叫停,“他有胃病,他不能這麼受寒!”
馮時攔住他,配合助手兩個人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把祁曜拖出去。
他無奈地看着祁曜,語重心長道:“他的情況很複雜,還有很多的東西,沒有說。”
“說出來,難受這一次,說不出來,難受一輩子,選吧,你現在,還可以替他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