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淚珠接着滾落,楊皓林吓地瞪大雙眼,“你别哭啊……”重複的話語,周政屹皺着眉頭,十分懦弱地開口:“我沒事,我就是有些難過。”
好不容易拯救失足少年,楊皓林就這麼耐心地扶着周政屹的肩膀,等待着對方再從嘴裡蹦跶出幾個字。
周政屹說完這脆弱的話就閉嘴了。
弄得楊皓林一顆心一上一下,渾身刺撓。
他有些自暴自棄得松開扶正周政屹的手,“算了,你不說就這樣吧。”
喪氣的,帶着厭煩的,無奈的話語一度讓周政屹愣神,心裡生出恐慌。
主動拉住楊皓林的手腕,沙啞懦弱地開口:“其實我沒有家,我以為我們可以有一個家的……”
事到如今,楊皓林确實不喜歡聽到周亦鳴的名字。
在他的認知中,周亦鳴對于周政屹可謂萬千寵愛,怎麼到周政屹口中就變成了沒有家。
“那你爺爺呢?”
周政屹拉過楊皓林的手,帶到床鋪,娓娓道來:“我小時候是保姆帶大的,周亦鳴是在我十六歲的時候才接走我的,培養我管理公司,我們不常見面。”
周政屹受傷的眉眼聳拉,平時端莊嚴肅闆着一張臉的人此刻脆弱的宛如小狗。
衣物短暫交叉,楊皓林的眉眼平和地望着周政屹,“我一直以為你過得很好。”
物質上為了變得驕橫,從小錦衣玉食,可這些都不是周政屹想要擁有的,對于很多人家庭來說,物質所帶來的富足快樂是一切家庭和睦的基石,可隻有物質沒有愛的家庭隻會生成披着堅強假面畸形的怪物。
淚水無聲的驟降,暗示着周政屹此刻焦灼的内心。
有時候很好理解,為什麼周政屹會喜歡上一無是處的楊皓林,或許是對方時刻透露出的被愛的感覺,是那中透過心靈可以一擊命中他的活躍,以及身處泥垢中依舊像上攀爬的人。
目的盡管并不單純。
周政屹晦暗的人生自打那天就被外界抛出一朵向陽而生的向日葵,永遠熱情,紅似驕陽。
自此,楊皓林情難自禁得摟住周政屹的腰,再也不打算放開,“周政屹,一個家隻要有一個愛你的人,就是一個家。我愛你,你愛我,我們就能組成一個堅不可摧的家庭。”說完這句話,他的尾調上揚又脆弱地顫抖。
說到愛,家庭所給予給楊皓林最多的便是愛,怎麼愛人,怎麼才是愛,愛是什麼樣的。
愛是毫不吝啬的給予,愛是棄暗投明的壯舉,愛是可以付出一切,愛是心靈的交遞。
楊皓林的眼圈通紅一片,生命的真谛往往位于後代之上。
孕育在他胎中的孩子,他怎麼可能真的不在意地随意抛棄,實際上并不是,他也會心痛,他也會于心不忍。
“周政屹,我愛這個孩子,但我更愛我的生命,更愛你,我不想為了這個血脈抛棄一切。”他目光真摯,眉目柔情。
周政屹緊緊抿着唇,方才披着堅強外表對抗外敵那副堅不可摧的樣子,不顧而去,留下的隻有滾燙熾熱的愛意。
周政屹仿佛要将楊皓林揉入腹中般緊緊相擁,嘴唇不自覺抖動,“對不起,我不想你死的,楊皓林。我隻有你了……”周亦鳴盡管最罪無可赦但依舊是他的爺爺。
此刻正在醫院搶救,不管後果如何,他都害怕,害怕所有人又将自己抛下。
熱烈的擁抱回予他的時沉重的承諾:“别擔心,我不會離開你,你再也不會是一個人。”
時間的時間在一分一秒中流逝,周政屹坐在冰涼的椅子上,雙手交疊。
緊張害怕,被一隻滾燙的手徹底覆滅。
楊皓林對于這個快速變臉的老人,感情複雜,他依偎在周政屹懷中有些疲倦。
周政屹預約的打胎時間就在不久後,楊皓林短暫地繼續忍受着這個孩子給他的痛苦,身心俱滅。
手術室的燈熄滅的那一刻,楊皓林感受到周政屹僵硬的身姿,他的手狠狠攥緊,青筋暴起,臉上是掩飾的冷靜。
起身的時候,楊皓林十指相扣地握住周政屹,安撫地拍打周政屹的脊背:“别怕。”
白大褂出現的時刻,楊皓林本能地躲避,可比他動作更快的是周政屹,周政屹早先一步擋住他的視線,冷汗直出的手心預示着周政屹的心慌。
他聽到凝結空氣中清楚的歎息。
神魂聚散,周政屹的步子果然淩亂,向後跌去。
楊皓林扶正周政屹,周政屹強忍地擡起頭。
冷靜帶着惋惜的:“小少爺,理事長過世了……”
一瞬之間,天旋地轉,周政屹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眸,不可置信執掌他人一輩子的周亦鳴就因為這小小的病症徹底離開了人世間。
悲傷痛苦的情緒還未消退,隻見楊皓林緊握的手心迅猛地抽出,下一秒,周政屹整個人劍一般飛出去。
楊皓林根本拉不住,來不及反應過來。
周政屹克制地握緊拳頭,湊到醫生面前,醫生歎息一下,宣告最後通牒。
這無疑是十分複雜的情感,怨恨、愛念。從前的周政屹隻有周亦鳴,盡管周亦鳴對他十分嚴格,他也會以為這是嚴苛的愛。從小相伴的唯一的親人徹底離開了他的世界。
萬念俱滅,落魄的眉眼緊緊閉上,仿佛忍受極大的痛苦。
楊皓林無疑是十分怨恨周亦鳴的,但是周亦鳴也是周政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他能理解自己獨自一人漂泊的痛苦,也理解為什麼周政屹盡管被欺負成這樣,依舊會感到傷心。
畢竟這不是疼痛就能主宰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