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皓林覺得自己矛盾可憐。
他慌忙尋找陌生的廁所的時候,肚反複折磨着他的意志。好不容易跑進浴室,腦子就放空,做嘔的感覺漸漸消退。
這個孩子的到來根本不合時宜,他已經付出了乃至生命的代價,對方才像誤會一般出現。
轉而他就得犯賤地上趕着忘記自己遭受的磨難,忘記握住他的冰涼的矽膠手套,忘記那令他絕望的疼痛,忘記類似于背叛與欺騙的記憶。
他跪坐在地上,絕望地仰望着。
碩大的落地窗一覽無雲的都城,楊皓林畏懼地往後退,高聳入雲的建築眼花缭亂。既要又要地前進後退,他從未如此具體地展望這一切。
在周家的大樓中,他從前不敢想的東西如今輕巧地擺在他眼中,有些不習慣。
高樓上的他巍峨又渺小,他仰頭,恐高帶來的暈眩配合着這個令他不滿的孩子一同作惡,讓他隻能攀附地呆在浴室,渾身被水濡濕也地爬起來繼續吐。
腿部的疼痛伴随着腺體的撕裂感有時候讓他瘋狂地想要這個孩子快速消失。
他自暴自棄的呆坐着,褲子濕漉漉的。楊皓林迷茫地擡起頭,花灑正對着他,傾斜而下,大雨傾盆。
楊皓林迷糊地發覺是自己覺得髒打開的花灑,此刻水澆灌在他身上,衣服沾上水,沉重地下墜。發絲緊貼臉側,鼻腔和眼睛都進了水,嗆水猛烈地咳嗽,或許是自身的聲音過大,以至于他毫無征兆周政屹的靠近。
大雨消失了,楊皓林癱坐在地上。
寬大的粗糙的布擦在他的臉上,呼吸不了。
毛衣捋直了發絲,又往上揉搓幾下才還給楊皓林光明。
楊皓林睜開眼,麻木的眼皮跳動,“冷。”
周政屹一聲不吭地往外走,楊皓林盯着對方的背影。
發燒的餘韻還沒好,忍不住打着噴嚏。
暖黃色的燈光籠罩住他,周政屹也從前方走來,周政屹快速地幫楊皓林換好衣服,暖氣一直打開,楊皓林眨着眼,“周政屹,你家破産了嗎?這個孩子還能生嗎,其實我怕死。會不會生完它,我就死了呢?”他費盡心思,以為很不經意地問。
周政屹明顯愣住,炯炯有神的眼眸注視着楊皓林躲避逃脫的臉,他聲音有些沙啞:“你不想要它嗎。”
周政屹實際上是一個沒有家人的人,周亦鳴對于他隻有管教沒有愛。他沒有家庭。
他曾經幻想過于楊皓林有一個家,楊皓林小心翼翼的話正好如天雷般擊打到他。
楊皓林不想這麼直白,“為什麼這麼想,我很愛他,但是我怕死。”他确實怕死,生孩子需要花費腺液,他的身體已經虧空已久,早就形容虛殼。用這副身體孕育一個生命,他不是聖人,實在沒有這份心思。
雖然這是個孩子,不過隻是寄生在母體的寄生蟲,不斷吸食母體帶來的好處。
楊皓林隻要剩下這個孩子,必死無疑。
他不是傻子,他看着周政屹微聳失落的面容,心有不忍但并沒有主動說話。
如果你喜歡我的話,就不要讓我去送死了好嗎。
他在心裡期待得等待周政屹的回答。
不過,和他所想的有些不同。
周政屹不斷靠近他,楊皓林被熱氣逼退,緊張地屏住呼吸,瞪着眼睛。
周政屹湊近他,柔軟的唇部貼着他唇,輕啄一下。
楊皓林聽到了周政屹的回答:“好。”
“周政屹!”楊皓林看着對方直起身往外走的堅決模樣,一瞬間難言的情緒浸滿了他。
他趕忙掀開被子,赤腳抱住周政屹的腰腹,扯着對方不讓前進。
“你為什麼要一言不合得走掉!你心裡有什麼不舒服的就和我說啊!為什麼要這樣走掉。”楊皓林幾分着急得說。
周政屹一直不是一位擅長情感外露的人,他常常隐忍壓抑自己情難自禁地逃走是他所能想到最能避免沖突的辦法。
楊皓林貼着他,薄款内搭柔似紗,遮遮掩掩的體溫透過衣服滲透向他的腰肢。
他頓住了,楊皓林趕忙一個轉彎湊到另外一頭,直白地盯着周政屹的下巴。
周政屹抿着唇,目光憂傷。
這一看楊皓林慌張的内心又隐隐約約透露着一絲暗爽。
畢竟周政屹這麼堅強的一個大老爺門,居然偷偷委屈。
他隐約期待周政屹梨花帶雨地哭出來。
周政屹下巴繃緊,不說話也不動。
楊皓林實在拿他沒辦法,讨好地湊上前撒嬌:“哎呀,你怎麼啦?”
周政屹聞言,眉眼聳拉,松動的眼睛很小心地眨了一下。
眼淚墜在楊皓林的額頭上,吓地他立馬擡頭,預想中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放眼望去,周政屹的鼻尖通紅,面部呈現愠色,眼眶微紅,喉結克制地滾動。
外表堅強大男孩,内心哭唧唧。
楊皓林見到這樣的周政屹實在束手無策,恨不得收回方才的言論。
“你别哭啊……”楊皓林手足無措地用手指揉搓一遍周政屹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