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藏越響,越響越藏!
他已經很久沒有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做“賊心虛”一般的恐慌了,上次心跳這麼快,還是在與君閣撩撥照山白那日。
“你、你沒事往頭發上帶這麼多鈴铛做什麼,跟個小姑娘似的。”桓秋甯把銀鈴扯下來,塞到了照山白的手裡,觸電般往後閃退了一步。
照山白低頭看着鈴铛,認真道:“阿瓊有眼疾,夜裡總是看不清路,我帶着鈴铛,他跟着我,就不會走丢了。”
“照瓊有眼疾?”桓秋甯自言自語道,“這倒是個新鮮消息。從前聽聞旌梁有一種怪病,害了病的人如觀音一般半阖眼,到了夜裡還看不清東西。隻是這種病一般是下生就帶來的,而且無法根治。難道照瓊的母親,是旌梁人?”
“不是。”照山白反駁道,“阿瓊的母親是琅蘇人,講的一口标準的琅蘇話。她的聲音很好聽,如黃莺一般。兒時我雖然不曾有幸見過她,但總能聽見她的歌聲。”
桓秋甯捏着下巴,他看向密道伸出的銅門,道:“從郢州向南過了清江就是琅蘇,琅蘇與旌梁相鄰,說不準他母親家族中就有旌梁人。照山白,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照府内有這個密道的?”
照山白揉了揉眼睛,站起來後轉身往銅門的方向走去,他道:“阿瓊死後,我看見有人把他的牌位帶到了這裡。”
桓秋甯繼續問道:“拿着照瓊牌位的人,是從什麼地方下來的?”
照山白道:“祠堂。”
看來這個密道的出口不隻有兩個,很有可能通向照府中的很多個房間。桓秋甯思索着走到了銅門前,眼下最棘手的問題還是如何打開這扇銅門。
桓秋甯問道:“對于這位荼修宜,你知道多少?”
照山白搖了搖頭,本是不置一詞,可是看到銅門上的名字後,他好像又想起了點什麼,道:“荼修宜的名字是荼梅,我阿姐說過,她此生後悔的事情之一便是沒有早些認識荼修宜,沒能在雨夜中替她撐一把傘。這位娘娘一生凄慘,死後又遭人诟病,實在是位可憐人。”
聽到這裡,桓秋甯心道:“那我是不是算得上她同病相憐?生前不受待見,死後還要遭人唾棄,這種滋味不隻是他們二人嘗過,桓氏一族幾百好人都嘗過。人已經死了,他們的身後名,任人踐踏。我雖然還活着,但是對于這個‘死’字,領悟的卻是極其徹底。”
桓秋甯對照山白道:“這世間的可憐人多的去了,若是人人你都要同情,那你怕是再也高興不起來了。銅門機關上固定的銅磚是荼修宜,那麼銅門後的秘密就一定跟她有關。我本來在懷疑是不是同為宮中妃嫔的照芙晴跟她有什麼瓜葛,既然你說二人并未有過糾纏,想來荼修宜定然是與你們照氏的其他人有關系。”
照山白不語,他走向前,把刻有“照芙晴”名字的銅塊拿了出來,放上了“殷玉”。
桓秋甯笑道:“我怎麼就忘了,淩王可是荼修宜的兒子。既然放上了‘殷玉’,那是不是也得把‘殷宣威’放上去?”
照山白拿起刻着“殷宣威”的銅塊,猶豫不決。最後,他放下了“殷宣威”,放上了照宴龛。
這一舉動是桓秋甯沒想到的,他以為照山白會先把照氏的人擇幹淨。看來照山白知道的事情,不隻是一丁半點的。畢竟他也是照府的嫡長子,未來可是要當家主的。
桓秋甯想起了在梨花庵,逯無虛留下的那句話。“賞賞梅花”想必就是為了讓他注意到荼梅,“沒人的地方”和“春雀”又是想引出什麼呢?
桓秋甯轉頭,看到了鎖着牆壁上的“承恩元年”,上次他沒有仔細看,這回他又在密道的頂部看到了“承恩三年”。
兩個時間節點,以荼修宜為中心的事件和人物,桓秋甯一時間想到了很多。
他走上前,把刻有“桓江城”的銅磚放進了機關的凹槽中,道:“承恩三年,整個大徵内最大的事無非就是桓氏滅門案,既然有了關鍵時間點有這一年,想必事涉桓家。”
照山白看着銅門上的名字,看得出了神。燭光映在他的臉上,勾勒出了橘黃色的影子,他轉頭,問道:“你從邊郡而來,家中可還有挂念你的人?”
面對照山白的突然發問,桓秋甯閉口不答,心道:“照山白你果然暗中調查過我。想來照氏在大徵境内的眼線不少啊,連銅鳥堂給我安的‘悲慘身世’都查出來了。查呗,你要是真能查出點什麼,那可真就是見了鬼了!”
桓秋甯裝作雲淡風輕,攤手道:“當然沒有。要家中是還有親人,我肯定會厚着臉皮纏着他們的!我們家呢,算不上‘家族’,隻是沒什麼存在感的無名小氏,家中人丁不過幾個,皆已不在人世……反正,這張圖上肯定是沒有的啦!”
照山白垂下眼,略顯失望。他咬了咬下唇,神色黯淡,就像是藏住了幾句想問卻沒有張開口的話。
“機關上一共還有三個凹槽,咱們把這些人名交替着往裡邊放,說不定瞎貓碰上死耗子,就能把這個門給打開了。”桓秋甯拿起了刻着“逯無虛”名字的銅磚,“死太監,我看他不順眼,先給他放上去‘鞭屍’!”
照山白聽見這句話,似有似無的笑了一聲。桓秋甯耳尖,他探出頭,看向照山白,有點懵:“你剛才是不是笑了一聲?别吓我,這裡頭該不會真藏着人吧。”
照山白立刻收住了表情,抿嘴吹腮,搖了搖頭。
看他也不像是會偷笑的人,說不定還會覺得“偷笑”這件事不合禮儀!
桓秋甯後退了一步,躲在照山白的身後,道:“這是你們府上的密室,要是出什麼事你得先上。若是一般殺手我自然手起刀落,可裡面要是個瘋女人,我真應付不了。照宴龛一把老骨頭了,他要是真在裡頭藏女人,我一定會讓他遺臭萬年!”
“松手。”照山白用兩指夾住了桓秋甯的衣袖,回首道。
“酒勁過去了?别吧。再醉一會兒吧,小山白,哥哥還是比較喜歡你呆呆的樣子。”桓秋甯伸手,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背。
冰冰涼涼。
桓秋甯皺眉:“自己的手這麼涼,剛才還欠嫌我的手涼,你珩哥哥可是天生的小暖爐!”
壞啦。酒後誤言!桓秋甯“啪啪”拍了拍自己的嘴,踮着腳尖走向了銅門。他正心虛着,生怕照山白把剛才那句話給聽進去了,稀裡糊塗地拿起了一塊銅磚塞進了凹槽裡。
然後,銅門開了。
桓秋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