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婷用袖子擦了擦汗,聽到開窗戶的聲響。
她看過去,灰蒙蒙的光線中出現了一張美人面,她朝對方行禮,“叔母醒了。”
範夫人把窗戶完全推開,剛出頭的金色日光照在她臉上,一直灰敗了無生氣的眸子也亮了些,她點點頭,“你每天都這個時辰起?”範夫人是因為睡不着才起的格外早,年輕人哪有不愛睡懶覺的。
顔婷進了屋,更是覺得熱,她用濕毛巾擦過臉,才舒服些。
顔婷回答道:“前段時間學了些防身術,等我的防身術練熟了,就能多睡會兒了。”
按着範夫人從小到大受到的教導,女子是沒必要學武的,女兒家武槍弄棒,隻會讓自己變得難看粗鄙,像個武夫。
可是,她看着顔婷,生機勃勃,很好看啊。
範夫人沒察覺到自己心底的羨慕,下意識問道:“你學防身術,謝均知道嗎?”
顔婷笑道:“是謝大人教我的。”
“這樣啊。”範夫人聲音低了些。謝均能教顔婷這些,便是真的對顔婷很好了。世間男子對喜歡的女子,多是折斷她的翅膀,将她困在後院。女子困于這一畝三分地,一腔情誼隻寄于一人,對夫君愈愛,對後宅其他人愈妒。
範夫人自傷,她比那些困于後宅善妒的婦人更可憐,她甚至不知該為誰去妒。
顔婷走到範夫人身前:“叔母要學嗎?我教您。”
範夫人一時有些心動,卻還是退縮道:“算了,我這麼大年齡,學這些像個什麼樣子。”
顔婷說:“強身健體呀。”
兩人聊着,侍書和侍劍從外邊進來,侍書看了範夫人一眼,見顔婷點頭,才說道:“大人查到了匪窩在哪裡,已經派人去探了。”
顔婷和範夫人告别,匆匆去找謝均。
謝均把手頭的事情安排下去,才回頭,他眼下的烏青昭示着他昨夜沒睡,眼睛卻格外有神。
他說:“河西郡少匪,我打探到的這處,是最可能奔襲出郡的。”其他規模更小的匪徒,根本不敢殺謝家人,也沒能力去那麼遠的上京殺人。
顔婷疑惑,“謝大人這是确認謝城的确喪命于匪徒之手了?”
謝均笑意盈盈看着顔婷,口中卻道:“非也。”
顔婷更加疑惑了。
謝均解釋說:“我們在河西郡沒有根基,不能與地方官府對着來。順着官府給出的路子查,總能查到個結果。”
而這個結果下隐藏的,就是真相。
顔婷明白了,她問:“郡守也派人去了嗎?”
謝均說:“郡守拖延了些時間,和我派到郡守府的人一同出發的。”
謝均在府裡等着,卻隻等到派出去的人被發現的消息。
楚雲向謝均說:“郡守的女兒混到了潛伏的隊伍中,現在匪徒要我們用千兩銀子去換,請您示下。”
按着楚雲的想法,是郡守女兒壞了事,就不該再管她,為着一個人耽誤了大事才是不值。
但謝均仿佛覺得這樣發展才是理所應當,他說:“當然得救人。”他回頭看顔婷,顔婷今天聽謝均說了那許多,自然明白他是要将計就計。
楚雲生氣道:“可是姚老虎竟是點名要您去送這一千兩銀子!”
一千兩銀子并不多,顔婷剛還奇怪,一個山匪,好不容易能敲詐一筆,竟隻要這些銀子。原來是為了謝均。
顔婷下意識一句“不許去”脫口而出,她說:“這明顯是陷阱,你不能往裡跳!”
謝均站起來,“夫人放心,我會準備充足。”
顔婷還想再勸,卻知道謝均已經打定主意,她聽過土匪許多傳聞,燒殺搶掠,不是好相與的,謝均入了匪窩,那不是把兔子送到狼口嗎!
謝均對顔婷說:“我讓侍衛們暗中跟着。”她看顔婷還是擔心,握住她的手,“我不會将自己置于險境的,我還要回來見你。”
顔婷垂眸,沒出聲。
楚雲和一幹下人低頭退了出去,謝均将顔婷攬在懷裡,用下巴蹭着她,“婷婷,這次我必須得去,姚老虎點名要我,背後定然有人指使。”
顔婷擡頭,“我知道,可是我心裡就是不想你涉險。”
謝均看不得夫人這樣傷心的模樣,他手指搭在夫人的腰身處,盈盈不堪一握。他的夫人以前吃過許多苦,身體本來就瘦弱,如今吃穿用度好些,卻更忙了,總是胖不起來。
他不能讓夫人再因為他傷心了,他再想辦法,總能引蛇出洞。
顔婷在此時恰好擡頭,“言止,你去吧,一定要做好準備,我等着你。”
她從腕上取下一直貼身佩着的手環,往前遞了遞。
謝均心房湧出暖意,他輕聲說:“我離開了,你也得保護好自己,所以這手環我就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