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山匪,自然是大功一件,可謝均并不打算把這件事上奏朝廷。
謝均對郡守說:“算了。”
河西郡守表現的很是吃驚,追問道:“為什麼?”
謝均随便說道:“沒抓住賊首,報上去等言官參我嗎?”他倒不是真的怕這個,但理由,這樣的好用,反正河西郡守也隻是來做個表面樣子。
一句怕言官參說的沒誠意極了。
河西郡守啞然,謝均還怕這個?他們這些在陛下面前說不上話的地方官員怕,謝均這個寵臣也怕嗎?
但謝均拒絕了,河西郡守自然是懂眼色的,便又将話題轉到别處,說起了他今日來的另一個目的,“謝大人從山匪手中救出小女,下官和小女内心感激不盡,今日在府中設宴答謝大人,還望謝大人賞臉。”
河西郡守說這些話的時候,腦中浮現的是女兒對謝均傾心的模樣。他雖然不願意,但女兒的心,怕是已經被謝均勾走了,如果謝均願意赴宴,他自然也希望促成一樁好事。謝均這樣實權在握的人,誰不想攀?
哪怕他明知謝均已經娶了夫人。
謝均沒說拒絕的話,隻是像突然想起一般,提醒河西郡守:“貴府千金落入山匪之手時,身邊還有侍從跟着,要不要處理一下?”侍從沒被抓,反而主子陷入賊窩,這太違反常理。
他好像真的是關心,隻是河西郡守并不這麼覺得。
河西郡守自知女兒是被他派心腹“騙”到山匪那兒的,謝均若是知道他心腹做的事,豈不是就明白這一切都有他的參與了!
想到這裡,河西郡守面如灰色,如果謝均真的知道,順藤摸瓜找下去,那他想隐瞞的那件事就瞞不住了!
十數年前那張模糊面孔在河西郡守腦中越來越清晰,他閉了閉眼,說:“全聽謝大人吩咐。”他還能如何?
他語氣壓抑,仿佛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死期。
謝均卻輕輕放下,拍了拍郡守肩膀,“具體如何我不想追查到底,隻要郡守斷了與上京的聯系。”
河西郡守是個好官,這個“好”指的不是為官有多少政績,提拔晉升的有多快,而是河西郡的百姓生活确實不錯,現在是冬日,就算是上京,在不那麼靠近城中心的地方,每天都有凍死餓死的人。
在河西郡,謝均眼裡很少看見餓殍,這一點就足夠了。
至于剛才河西郡守剛才臉上毅然卻慘然的神情,謝均沒再問其中隐情。但這表明,河西郡守不是主動與上京之人結交聯系的,多半是有把柄落在那人手裡。對于河西郡守而言,這把柄極為重要,重要到可以讓他去不顧親生女兒的安危。
既是如此,謝均更得查個清楚。
河西郡守見謝均有意放過他,臉色好看了些,想到謝均還沒回答他的話,再次小心問道:“那,今晚的宴會……”話沒說完,謝均冷飕飕的眼神瞥過去,河西郡守頓時改口,笑言道:“大家累了這麼久,還是先歇歇吧,宴會的事改日再說。”
謝均點頭,贊同道:“确實是要休息,至于宴會,不用改日了,我沒空去。”
河西郡守覺得謝相應該是聽懂他的意思了,也從沒有哪個身居高位的男子沒有風月事纏身的。謝相眼下這般,難道是因為家裡管的嚴?
河西郡守慢慢轉向顔婷,顔婷沖他回以微笑。
不對。謝相夫人一看就是個柔弱好拿捏的。
倒是這容貌,确實動人心魄。新婚夫婦,感情還正濃着,謝均才會為了家裡的不要外面的。等再過些日子,他讓女兒再試,現在就沒必要去碰壁了。
今日河西郡守過來就隻為這兩件事,眼下得知謝均并不準備追查下去,甚至連謝均拒絕宴會都覺得無足輕重了。
河西郡守心滿意足,朝裡邊鞠躬,告辭。
期間,謝城自始至終在床上躺着。
謝城苦笑,這郡守進來都沒看他一眼,連做做樣子都沒有,這是笃定河西謝氏要受罰了。
顔婷和謝均告辭,沒再打擾範夫人和謝城相處。
但屋裡的氣氛自顔婷謝均二人離開,就越來越冷。
範夫人對這個兒子向來不怎麼親近,之前不見面,心裡挂念着,現在知道謝城沒事,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還是謝城先開了口,“母親,”他喚完這一聲,眼皮慢慢垂下來。他和母親的關系說不上親近,自小母親就很厭煩看到他,偶爾卻也會關心他,若不是得知他自己的出生,他永遠都想不通,母親看他的眼神為什麼在疼惜中夾雜着悔恨。
但他明白,母親愛他。他握住範夫人的手,眼神堅定起來,“母親和離吧,我們離開河西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