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均站起來,“我去問。”這麼一會兒,珠玑樓不可能把屍體丢了,唯一的可能,珠玑樓在怕謝書安背後的“謝相”,不敢說。
浮綠見這人是真心要懲治那個惡魔,她小聲說:“謝大人,奴家知道在哪。”
謝均看她,等着她回答。
浮綠說:“廚房旁邊有間儲存肉的屋子,那裡有血腥味也不明顯,媽媽把我姐姐放在那裡,說等出城的時候一并丢掉。”
原本浮綠對謝書安恨之入骨,對謝書安身後的謝相更是恨不得生啖其肉,但是謝相出現在這裡,救了她,還要替姐姐主持公道,浮綠心中的恨就悄然散去了。
謝均得了地址,讓人下去找。
楚雲尋來的大夫給浮綠看傷,這個大夫的藥房開在珠玑樓旁邊,他也知道姑娘們會有什麼傷,但是看到浮綠沒有一處好肉還是震驚了。
大夫開了藥方,迅速離開。
京兆府的人已經接到報案,來到珠玑樓。他們本來已經散值了,聽說報案的人是謝相,又趕緊整隊帶人過來。
謝均看着謝書安被押走,跟着就要離開。
浮綠喊道:“謝大人。”
謝均腳步暫停,浮綠把心下的崇拜與喜歡一并壓下,她知道她和謝相絕無可能,連入謝府做侍妾都不可能。
浮綠下床,拜下去:“今日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奴家銘記于心。”
謝均沒有轉身,隻說:“我來是因為公事,沒有救命之恩。”
次日京兆府審過謝書安,得知浮綠有行刺官身的舉動,當即便派人去珠玑樓拿人。謝書安雖無實權,在父親運作下卻是有個虛職。賤籍之人以卑犯尊,罪無可恕。
為首的官兵手持令牌,高喊道:“京兆府辦案,無關人等退避!”
浮綠在屋裡自然也聽到了。
顔婷問她:“能走嗎?”她剛才看到了,浮綠腿上都是鞭傷。
浮綠苦笑:“是來抓我的吧,以卑犯尊,律法饒不過我。”哪裡管她能不能走的動呢?
顔婷說:“你隻管堂堂正正去辯,他殺你姐姐在先,事出有因,京兆尹不會過于苛責。”
更深的原因是,謝書安是謝均讓人送過去的,京兆尹不會再無故偏向謝書安。
官兵推開門,看到一官家婦人坐于屋内,頓感奇怪,還是問道:“浮綠何在?”
浮綠已經換好了衣服,她福身,“官爺,奴家在這裡。”
官兵疑惑地打量顔婷,“你是何人,怎的和嫌犯同處一室?”
顔婷站起來,挽上去浮綠的袖子,“我是謝相的夫人,來這裡看浮綠姑娘的傷。”大片的鮮紅血色沖擊着所有官兵的眼球,便是上過刑的,也沒有這麼大片的傷口。
顔婷說:“昨日謝書安對浮綠姑娘動了私刑,她的身體不能久站,我派馬車送人過去吧。”
官兵們朝顔婷行禮,對顔婷的安排沒有疑問。
浮綠朝顔婷行禮,“謝夫人,多謝您。”
她知道,有顔婷這幾句話,她今天能少吃很多苦頭。
顔婷說:“官府會秉公辦案,你不要放棄。”
浮綠眼中含淚,點頭道:“奴家明白了。”她朝着顔婷離開的背影行禮,謝相和謝夫人都是好人。
謝夫人給她送了些生肌去疤的藥,還留了些銀子,讓她不要怕花藥錢。
本來,昨天姐姐死于非命,浮綠覺得她在也沒有再活着的意義了,隻要能給姐姐報仇,她死也可以。
可是她力氣那麼小,她拼盡全力的一擊,連謝書安的身都沒近了。她這樣命如蝼蟻的人,連報仇都那麼難。
今天有機會與謝書安對峙公堂,是謝相公正,她想活,她會把事實說清。
顔婷沒去京兆府看審訊,殺人償命,謝書安犯罪的手段并不高明,甚至在場還有人證,加上京兆尹不敢偏向,很快就下了決斷。
浮綠的姐姐無故被殺,按理說該給家人補償,可浮綠的姐姐本身就是賤籍,世上除了浮綠也沒有其他家人,把補償補給賤籍,且是青樓的妓子這種事又沒有先例,京兆尹便壓下了補償。
之前的慣例,也沒有給妓子補償的,浮綠并不難過。
浮綠的姐姐大仇得報,而且能毫發無損退回來,她已經很滿足了。
她沒想過自己的以後。
從公堂出來,浮綠看見謝府的馬車還在,她又坐在這輛馬車回去了。
下午,京兆府把補償給浮綠送過去,是一份脫籍文書。
浮綠上午看京兆尹分明不打算給她補償了,這份脫籍文書出自誰手不言自明。
浮綠不識字,手裡捧着這薄薄的一張紙卻喜極而泣,以後,她也能算是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