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井底出來時,陽光已然高升。
兩人鬼鬼祟祟地從不起眼的角落鑽出來,身上沾着一層草葉——這時的他們看起來不像配合默契的偵探助手組合,倒像調皮搗蛋之後即将挨罵的熊孩子。
季聲聲忙碌地摘下衣服上的褐色小刺,抿着唇小聲說:“平時看着可愛,粘衣服上就一點也不可愛了。”
偵探沒有這個煩惱。
他由衷慶幸自己穿的是沖鋒衣,一般情況下,沖鋒衣不僅防風,還可以防止惱人的鬼針草往衣服裡跑。
季聲聲眼底是明晃晃的嫉妒,她全身上下都是棉質衣物,完全是黏人小草的天堂。
她碎碎念着揪住小刺往外扯,總算讓自己看起來不是剛乞讨回來的破敗樣。
司郁輕笑出聲:“要不下次帶上膠帶?”
助手小姐摸了下鼓囊囊的口袋,臉上帶着點怨念:“那我的口袋就要炸了。”
偵探笑而不語。
沒關系,助手小姐的口袋和包裹是異次元世界,絕不會因外力而妥協,他堅信助手小姐一定可以在自己的口袋裡為未來将要攜帶的物品找到合适的安息之地。
在助手小姐怒目而視前,偵探及時截斷了她的話頭:“飯點到了,不餓嗎?”
飯菜飄香,空氣中彌漫的肉香與才出爐的鍋氣讓司郁察覺到五髒府的饑腸辘辘。
療養院的廚師大約是從什麼廚師學院挖來的高手,就連大鍋飯也可以做得香噴噴,味香色俱全,就連容易變得奄奄的青菜都還抖擻得換發精神。
在站在一邊的護工的凝視下,季聲聲遺憾放棄再次折騰出一疊糕點的想法,轉而裝上了三個碟子的炒栗子。
司郁不願對助手小姐的口味發表評價,但護工可以。
護工幾步走來,在季聲聲身側坐下。
她看着季聲聲盤内的食物,不贊同道:“營養均衡很重要,肉蛋菜都需要攝入,我記得你的入院表格裡沒提到你還有嚴重的挑食。”
季聲聲眨眨眼睛:“知道啦。”
……知道,但絕不改正是吧?
司郁不自覺上挑唇角,在與助手小姐相處的這段時間中,他已對季聲聲的行為特征有了深刻認識——盡管這并非他想了解,但助手小姐從不掩飾自己的個性,甚至在戲耍旁人的時候會露出狡黠又可愛的笑容。
或許這就是她能在玩家群體中獲得許多愛的基礎吧。
顯然,才認識季聲聲不久的護工小姐對這位粉發姑娘的濾鏡還未消磨,在看見季聲聲的笑容之後,她的聲音弱了許多,不如先前強硬了:“僅此一次,你的身體可不允許你這樣胡吃亂吃,要養好病,首先需要足夠的體能——今天晚餐我會看着你。”
“當然,”季聲聲的眼眸一如既往地動人,隻是在護工看不見的地方跳動着微光,“為了養好病,我會的。”
“但首先,我得知道自己得了什麼病。”
昏暗的房間内,季聲聲盤腿坐在地上,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揪着抱枕飛出的線頭,擡眼看向自己的夥伴:“你沒在那份入院表格裡給我折騰出什麼奇怪的病症吧?”
“據我所知,并沒有,”司郁翻着手機内的備份資料,“假如因為學業壓力過大産生的焦慮也算奇怪的病症,那你大可以把我打一頓。”
閑暇時,司郁看過不少書籍,其中就有類似于非精神病患者卻被關進精神病院硬生生逼瘋的佳作,所以在遊戲為他們憑空捏造病曆時,他匆匆掃過一眼,将病症替換成常見且不那麼容易被困死在療養院的病症。
焦慮,大約還不至于讓護工那麼認真地盯着季聲聲。
恪守職業道德的護工并沒有把季聲聲的病到處嚷嚷,她隻是送給季聲聲一塊被手帕紙包得嚴實的小糕點:“你喜歡這個對嗎?我給你帶了一塊,今天晚上你吃得很好,我們約好,接下來一段時間都乖乖吃飯好嗎?”
那塊被做成花朵模樣的杏仁糕正乖巧地躺在季聲聲身側的小盤子裡,像待放的小蓓蕾。
季聲聲盯着看了許久,嘟哝道:“都舍不得吃了。”
司郁從大堆大堆的資料中抽出,疲憊地按了下太陽穴。
在父母的精心教養下,他提取關鍵詞的能力還算不錯,但長時間盯着電子屏幕還是會讓他覺得眼睛發疼。
一瓶眼藥水破空飛來,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腹部。
叼着杏仁糕的季聲聲對他揚眉。
合格的助手當然對關注夥伴的身體狀況,哪怕夥伴并沒有把自己的不适說出口,她也可以及時提供幫助。
潤潤的水珠落入眼眶,緩解了眼睛的難受。
司郁合眼休息了片刻,順手調出狀态面闆——在遊戲中闖蕩了一段時間後,玩家總算會結合系統來觀察自己的狀态了。
「長時間的注視令您的視力有下降趨勢」
「使用道具“關切與愛凝結的眼藥水”,您的狀态正在好轉」
關切與愛?
剛才砸中腹部的力道可一點不輕,司郁認為系統在說瞎話。
文字閃動幾下。
「使用道具“幸災樂禍并蘊含嘲諷的眼藥水”,您的狀态正在好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