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存在的不存在的,該有的不該有的都會被這場大雨抹去痕迹,天公作美,沒有比這更幸運的了。
“希望這場雨安靜點,最好别把人吵醒,”司晨嘀咕,“唉,下雨就更不好回去了…”
出海打漁的漁民一向起得很早,司晨有點擔憂,來的路上風平浪靜可不代表回去的路也能平安順遂,她看向季聲平靜的側臉,心底的隐憂又多了些。
“走吧。”
司郁把東西收拾好,推開窗子對她們招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他們鑽出窗子走進雨霧中,雨霧濃稠得化不開,司晨護住火折子,小小的火苗連腳下的路都照不清楚,她費勁眨眼,把睫毛上的雨水抖開,空氣中彌漫着潮濕的氣味,混着泥土草木的腥味鑽進鼻腔,她懷疑身上也沾染了這種怪味,便擡起手用力嗅嗅袖口。
“把火折子滅了吧。”司郁低聲說。
在這樣的濃霧中,火折子不過杯水車薪,司晨吹去火苗,更看不清周圍環境了,三人像報團取暖的小動物相互依偎着前行。
偶爾從陰雲中探頭的月亮會為他們照亮方向,可再往遠處看,就模糊了,好似有一頭怪物張着大嘴吞噬光明,腳步聲也變得濕漉漉,身上的衣服吸飽了雨水,重得沉甸甸。
司晨懷疑自己要感冒了,為了掩藏那身紮眼的紅嫁衣,玩家勻了件外套給季聲,此時冷得直哆嗦。
不要感冒,千萬不要感冒。
司晨吸吸鼻子,覺得鼻尖癢癢的。
“還好嗎?”有人拉住她的手,溫熱從手背向上傳來,讓司晨覺得好受了些。
不用仔細看,司晨都知道是誰,她貼貼對方的手,笑着回了句“謝謝”。
他們來時藝高人膽大,仗着身上沒什麼東西便直接從村子裡穿過去,可回來時卻不敢了,怎麼說也帶着季聲,要真的遇見誰被抓住,三個人都要齊齊進祠堂底下當人質。
可繞路實在不太好走。
泥濘的土路本就不适合下雨天行走,而濃霧讓他們的行動更難熬了,前方白茫茫一片,回頭也看不見來路,他們像是被世界遺棄了,隻困在這方天地。
“沒走錯路吧?”司晨問。
司郁無法回答。
他也是第一天來索列那,能勉強從石屋摸到祠堂已經不錯,現在走的又不是李七貫帶着走過的地方,隻能憑着方向感慢慢往前摸。
“沒錯,”回答的是季聲,她漫不經心地應聲,“我就是從這裡溜走的。”
司郁看她:“你還記得多少事情。”
季聲眨眨眼,意圖萌混過關。
“對她有用對我沒用,”司郁按住想要說話的司晨,正色道,“開誠布公地聊聊對我們彼此都有好處,不是嗎?”
蒙混過關失敗的季聲略帶遺憾:“好吧,我在你們來之前逃跑過一次,之前他們把我關在祠堂附近的房子裡,那之後就把我關進祠堂了。”
“僅此而已?”
“當然,”季聲聳肩,“既然都決定和你們一起離開了,為什麼還要騙你們呢?”
司郁眯眼瞧她,沒幾秒就被人擋住視線,他心下歎氣,拉開遮住眼睛的手就看見司晨瞪着的死魚眼:“…知道了,不繼續問了。”
季聲失笑:“你們感情真好。”
司晨覺得他們的兄妹情該是薛定谔的好,但也沒有反駁,她牽住季聲的手往前走:“先走啦先走啦,在這裡待太久可不是好事。”
霧更濃了。
下雨時走在土路上實在折磨,司晨想到季聲的鞋子,對應那身紅嫁衣的是一雙精緻的紅繡鞋,在這種土路上走上一段估計早就烏漆麻黑了。
水汽在肺部積聚,呼吸間,耳邊啪嗒啪嗒的水聲越來越沉重,三人的腳步聲亂作一團,固執地奏響。
…咦?腳步聲變多了?
“等等,”司郁停下腳步,盯着遠處亮起的一點光,“有人來了。”
司晨心跳如雷。
别是村民,别是村民,千萬别是村民,這兒人生地不熟的,他們可跑不掉啊。
對方走近了。
他舉着把油傘,雨珠從傘面上滾落,滴答一聲融進水窪,那把傘半遮半掩,隻讓人看見他消瘦的小半張臉。
“客人,要買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