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意目光停在她臉上,康黛這段時間消瘦不少,下颌尖了一圈。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解釋:“你和趙煦陽畢竟那麼多年的感情。
康黛苦笑:“有時候我真的挺羨慕你,你媽媽不要求你門當戶對。你還有自由選擇的權力。”
舒意淡淡道:“但我要求高啊,你看今晚來的這幫男人,有幾個是體制内?水碩倒是一抓一個準。”
康黛頓時一言難盡,她湊過來,肩膀輕輕地挨着舒意,輕聲問:“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地轉變自己的審美和要求。你是真的喜歡那醫生,對不對?”
舒意懶懶哼笑:“喜歡就喜歡,為什麼要分真的和假的。”
康黛不由得挑眉:“你認真的?改天帶出來見一見。”
“不用改天。”
舒意拿起手機,細跟鞋踩着胡桃木紋理地闆,輕盈地往側門走去:“三分鐘後你就能見。”
酒吧長廊的燈光做得很好,光源一蓬一蓬地落在她的發頂、眉眼和鼻尖,唇頰含着不自覺的笑意。
康黛看她離開的背影五味雜陳,蔣艋在這時候湊過來,小小聲地問:“舒意怎麼走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我惹她生氣了?”
“那你想太多。”康黛說:“她要是生氣,能給消防局舉報你信不信?”
“…………”蔣艋憋屈:“她去幹嘛了?”
“啊。”康黛搖着玻璃杯,沖他假模假樣地笑了一下:“去接她的未來對象。”
蔣艋:?!
.
酒吧門口的停車位一個蘿蔔一個坑,周津澈不得已把車停得遠了些。
他頂着寒風,月光下的眉目沉靜深邃。
舒意遠遠就看見他。
她耐心地等在原地,他走近了,她仰起臉,超過六小時的底妝仍然牢牢地扒在她臉上,笑容完美。
“這兒不好停車吧?都怪我,忘了給你空出個車位。”她意味深長地頓了頓:“我沒抱希望的。”
周津澈怔了一下。
他偏過頭,清瘦修長的手指抵着鼻息,微微地笑了一下。
“我也沒抱希望的。”他說:“你主動聯系我。”
酒吧兩側栽種蓊郁茂盛的懸鈴木,晚風溫柔地拂過林梢,他更近一步,腳下斜出來的影子密不可分,如同這世上最親密無間的愛侶。
這是舒意第一次見周津澈的私服。
但話說回來,他們總共也沒見過幾次面。
他是天生衣架子,寬肩長腿,勁瘦窄腰,休閑款黑色襯衫搭黑色長褲,外面披着面料硬挺的廓形風衣。
濃郁溫柔的夜色中,他的黑框眼鏡低調溫柔。
舒意和他并肩走。
同頻的步伐,尖頭細跟和棕色皮鞋。
“這副眼鏡看着很眼熟。”她主動打開話:“是不是上次朋友圈發的?”
周津澈沒想到她這麼單刀直入,一見面就聊眼鏡,而且還聊得如此精準。
細雪似的燈光落在他烏黑眉眼,他在電動車橫行霸道的關頭伸手護了下舒意,低聲道:“……嗯。”
舒意聽出他口吻裡的不自在,雖然認識不久了解不深,但周津澈無論從哪方面看都不會是主動在朋友圈這類的公開社交平台發布自己的腹肌照。
除非……
他别有用心,他心懷不軌。
“挺好看的。”
她柔聲:“很像男大——哦就是男大學生的意思。我還沒問過周醫生是哪年畢業的?”
周津澈抿了下唇線,平靜道:“我是15屆畢業。”
舒意眨一眨眼:“比我大兩屆呢。周醫生是甯城本地人?高中念的楓葉國際還是一中?”
這是甯城最好的兩所高中,她理所應當地問。
“一中。”
他的手指微微攥緊,兩秒後又松開,還好聲音聽起來相對穩當,他明知故問:“舒意是?”
聽到他的答案,她是真的有些意外。
舒意慢了兩步,擡起眼,輕輕地嘶了聲。
“我也是一中……不過不算畢業生,當年就讀了一學期,後來出國了。”
她這身格外的端莊和好看,綠白雙色的過渡十分自然,像一株顧影自憐的威斯汀水仙。
周津澈的喉結咽了又咽,他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問到這個話題。
是她想起了什麼,還是她出于無意随口問問。
“……這樣嗎?”
舒意挑了挑眉,看向他在燈光下愈發清晰深刻的側臉。
他額角兩側的鬓發剃得很短,從她這個角度看上去,竟然覺得有些Babyface。
嗯?等等——
Babyface?
她怎麼會想起這個東西?
再說了190的大高個兒,适合嬰兒肥嗎?
但那其實是角度問題,周津澈本人的正面偏美型精緻,沒有特别硬朗,也不會感覺幼态。
不是、不是!
舒意皺眉,她要想的根本不是這個。
她偏了偏頭,謹慎地、審視地打量着他。
還是不熟悉,這張臉不應該給人過目即忘的錯覺。
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周津澈微蹙眉心。
她連苦惱都生動漂亮,夜色裡,一身腰肢極細的衣裙含苞待放。
舒意聽見往日凝固時光,長風一陣地消失在被她遺忘了的那些年月。
她擡起臉,輕細地問:“我們曾經念過同一所學校……奇怪,我對你竟然毫無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