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真的很乖,不亂跑不亂鬧,看起來可憐兮兮地趴在舒意腳邊,不停用微微潮濕的鼻頭去拱舒意腳踝,周老師低聲呵斥一句,舒意把點單平闆轉到周老師面前,笑說沒關系。
等餐時難免冷場,舒意将手機調至靜音狀态,單手托着雪白腮側,纖細指尖閑閑地輕敲。
“所以,周老師今天是回家嗎?”
話題猝不及防地轉回最開始,周老師捏着造型奇異的吸管,抻直後攪弄名為日落大道的飲品,其實是某種甜而不膩的果茶。
周老師一指按着眉心,輕細地轉了轉,歎聲:“不是。我今天帶弟弟出門洗澡,剛好在這附近,順路讓弟弟來認一認家。”
她擡起眼,目光落在舒意身上:“那其實是我兒子的家。”
舒意面不改色地微笑:“是嗎?我之前的新鄰居是一對老夫婦,後來移民了,隻聽說管家對門有人接手,倒沒想到是周老師的兒子。好巧。”
這聲好巧,微微咬牙。
周老師又哽了一下,想起舒意在一中讀書時的日子。
雖然這個小姑娘自帶腥風血雨的特質,但她的的确确是個實打實的好孩子,從不參與校園惡性事件,每次考試也是榜上有名。
她那張明豔富貴的臉蛋很好地藏着一種對事不對人的冷淡,周老師察言觀色幾十年,知道在愛與自由的前提下成長起來的小孩應該很難接受來自外界的欺騙,因此心思過了一遭,也不再多加隐瞞。
“是這樣,舒意,我兒子你應該有印象……也可能沒有。你們算得上同學,他比你大兩屆,周津澈,天津的津,清澈的澈。”
頓一頓,繼續道:“你媽媽着手給你安排相親那會兒,其實和我聯系過,我當時覺得兩孩子年紀相當,可以試着認識了解,但你這邊沒有下文,後來老師覺得,可能是欠缺了些緣分吧。”
舒意指尖叩擊的動作停下,她單手抱臂,略微往後仰了一仰,養護極好的長發潑墨似地垂在腰間,夕陽鍍上明麗璀璨的光影。
“我想起來了。”長眉舒展,她淡聲:“那會兒忙着店面擴張,沒什麼心思去認識新的人,不好意思了周老師。”
她說話的語氣總是含着笑,輕輕柔柔,就是那種典型的、漂亮貌美但學識涵養出衆,輕易便能俘獲長輩歡心的小孩。
舒意翻腕看了眼貝母白的表盤,續上落空的解釋:“我早應該想到周醫生是老師您的兒子——都一個姓,而且眉眼間确實有些相似。”
周老師又歎:“舒意,做長輩不應該插手你們年輕人的事情,但周津澈畢竟是我兒子,作為一個母親,老師能不能替他說兩句話?”
舒意說當然:“我自己會有判斷。”
也許是感受到氣氛僵持,弟弟不安地坐起身,雙爪向前刨了刨,試圖搭在舒意膝上。
周老師收緊狗繩,它嗚嗚地小聲犬吠,舒意盯他半晌,再次随意又敷衍地拍了兩下狗頭,弟弟果然安靜。
狗随主人。
在周老師心裡,此時此刻的叉燒周津澈還不如弟弟的家庭地位高。
“我這個兒子,讀書的時候比較死心眼,喜歡一個人,可以天長地久地喜歡下去。”
舒意漫不經心地揉着狗頭,弟弟哼哼唧唧地想要得寸進尺,舒意支起一根手指,直直地頂在兩眼之間的位置,輕聲威脅:“不許學你哥哥!”
周老師看笑了,她對舒意一直存在某種說不上來的好感。
那個時候她守着學校裡金科玉律的規矩,卻還是時不時地給喊到辦公室批評。
可她成績好、又聽話懂事,玫瑰招蜂引蝶,難道是她的本意?
周老師幫着勸過好幾次,事出有因,舒意不是這個因。
該找的是那些仗着家裡有幾個臭錢,整日胡作非為的壞小子。
“不用老師說,你一定猜得出他喜歡的對象是誰。”
周老師雙手交握抵在桌面,漸變黃昏一點一點地咬上她的眉眼側臉,舒意在她身上感受到什麼叫“歲月從不敗美人”。
舒意靜默幾秒,笑了笑。
“不是猜。”她說:“周津澈有告訴過我。”
很多事情不需要說個通透,舒意把賬一抹,單手扶着椅子站起身,詢問:“弟弟好像悶壞了,我可以帶他去散步嗎?”
周老師把套在手腕上的狗剩交給她。
舒意目測身高有1.7,再加上低跟鞋的加持,背影纖薄,腰肢極細。
頭發很長,發量豐盈蓬軟,無意擦身時勾起一陣醉人馨香。
她遛狗溜得懶散,中間遇到同樣牽繩的隕石邊牧,主人是個看起來活潑明媚的大美女,兩人相見如故,三兩句的功夫開啟交換養寵心得。
“……不過這不是我的狗。”隕石邊牧的主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是我鄰居的狗,他受傷了不方便。”
舒意心想那麼巧?
“我也是鄰居的狗。”
看起來像冷面禦姐其實是個不折不扣雪媚娘的女孩子,聽到這句話,驚異地睜大了眼尾微微上翹的眼睛,嬌聲問:“你也和你的鄰居談戀愛嗎?”
“…………”
舒意抿住唇,微笑:“沒有。絕對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