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所看不見的地方,那雙神明的眼睛正和神之眼一樣發着從未有過的亮光。
洶湧的冰元素快速沖刷着地下,再從地上噴出,沿途一切都結成了冰霜,怪物被束縛在原地,冰刺從體内爆出,卻沒有一滴血流下來,在這種恐怖的爆發下,龍宮米娅身上的非人感越發強盛,甚至在那一瞬間,她就像真的神明一般。
——已經借助浪船快速離島前往稻妻的鹿野院平藏擡眼,他伸手,上面還沾着血液。
一片雪花悄悄落下。
那片脆弱的冰晶很快消融在刺目的血污裡,接着,海面上下起稀疏的雪來。
少年回頭望向鶴觀,才發覺那島嶼在幾個呼吸間就染上白霧與白霜,上空灰暗的雲無比厚重,似乎在醞釀一場大雪。
——在面向鶴觀島岸邊,櫻粉色頭發的白辰之狐擡手制止了帶船夫上前的巫女,她合上眼,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下雪了。”
“已經晚了。”
——
龍宮米娅擡着手,向前走。
“我說過的,我能創造冬天。”
正如千年前的少女神明一樣。
【我說過的,我能創造冰川】
時隔百年,神造冰再度現世,覆蓋了鶴觀這座在幾百年前,或許在幾千年前就經曆過雷鳥浩劫的神秘島嶼,沒人知道曾有一隻悲恸的巨大鳥兒發出憤怒的鳴叫,用萬丈雷擊和紅霧毀滅了這裡的一切。
因為一個被放幹血液的孩子。
因為一段永遠也無法再聽到的歌聲。
那我呢?
我最好的朋友在這流下那麼多血,甚至命懸一線,我本應該庇護的孩子不知所蹤,如果沒有我,荒泷一鬥會救下田村介尹,那之後一定會不一樣。
隻要是他,那一定會不一樣的。
我終于聽見了嘈雜的人聲,那些人在更深處慘叫。
[預估有兩百米,隔三道石壁]
“不成問題,存檔。”
提瓦特的地下遺迹除了坎瑞亞遺留的還比較新鮮結實,再早以前的就已經在冰元素的作用下脆的跟威化一樣,一拍就爛,這些東西阻礙不了我的腳步。
在我打碎最後一堵牆後。
眼前終于出現一個比較幹淨的地下空間,空間的中央放着一個破舊的裝置,以及,渾身是傷的田村介尹靠在那台儀器上,孩子的小腦袋歪倒一邊,身上披着一塊很大的帆布。
除此之外,沒有别人了。
男孩正因為過低的溫度瑟瑟發抖。
我趕緊收回神之眼幾步竄過去,拍散了他身邊的冰元素霧氣。
“醒醒,小鬼。”
男孩睜開一邊的眼睛,眼睛轉了轉,聚焦在我的臉上,短暫的看了一會“……米娅?”
我嗯了一聲,要把他扶起來,但是男孩伸手先抓住了我。
那隻屬于孩子的手小小的,卻布滿繭子。
田村介尹看了我好一會,難得養出的嬰兒肥被消磨掉,眼角發紅,不知是因為要哭還是因為憤怒,他擡起下巴,幼嫩的喉嚨裡發出破碎的聲音,聽上去好像艱難擠出來的一樣。
男孩死死的盯着我,好像用盡力氣低聲咆哮一般——
“米娅,米娅,殺了他……”
“殺了他,答應我,殺了田村大介,殺了他,求你了。”
田村介尹的手指抓的我手臂痛。
帆布滑下,露出他下面的身體來——我突然明白田村介尹為何這樣請求我了,男孩的腹部被從後貫穿出一根鋒利的金屬管,他的血液,血肉都被蓋在下面,一暴露在空氣中,散出濃郁到讓人惡心的血味來,那根管子說是武器,更不如說是……炮管。
田村介尹被田村大介釘死在這個裝置的炮管上,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我一時發不出聲音來。
這太慘烈了,太殘忍了……我,我有什麼資格這麼想?
鹿野院平藏說得對。
男孩的血液裡爬着過量的污穢,這些不正常的物質維持着田村介尹的生命,讓他不至于那麼快死去。
“……那個酒館老闆,巴克都告訴我了,米娅,我快要死了,如果你真的是神明——”
“米娅,如果你真的是失落的神明,那些價值……我的價值如果還有用,我的肮髒的血肉還有用的話……我都給你,神明。”
“殺死那個人,殺死他。”
“用我的價值,換田村大介的命。”
男孩留下血色的眼淚來,污穢爬上他的眼白,他的聲音就像詛咒,也像祈求,我不由得想起不久前荒泷一鬥也這樣奄奄一息着對我說話,他要我别跑得太快。
可是不可能停下來啊,我低着頭。
要如何在這種時候——
田村介尹沉默了幾秒,他的小手松開了我的手臂,緩慢着擡起來,用姑且還幹淨的手背蹭了蹭我的臉,他好像短暫的沉靜下來。
“米娅,你也會流淚嗎。”
我擡頭,幾滴苦鹹的眼淚落了下來。
它們結成冰,摔碎了。
男孩沒再說話,他動了動自己無力的身體,又吐出一口血液,他大概以為我拒絕他了,但我隻是短暫的失聲。
“——我幫你殺了他,我會把他的頭顱帶來的,我答應你。”
我馬上說道。
田村介尹沒有停下動作,他笑了。
接着,男孩擡腿,用最後的力氣踢在我的肩膀,将我整個人踹離他的面前。
與此同時,我看見他腹部穿出的炮管中央發出光來,就像積蓄能量一樣在下一秒發出碗口粗的光束,在極大的能量沖擊下,裝置發出獸吼一般的轟鳴,混雜着不知何處傳來的田村大介幾乎癫狂的笑聲。
那枚總是在發燙的禦守飛向空中,在瞬間爆發出劇烈的能量,試圖抵禦那股光束——
整個世界在瞬息消逝了一般。
隻剩下男孩帶笑的面孔,還有他最後破碎的聲音——
“那交給你了,神明【米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