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張了張嘴。

“托馬先生，屍檢報告就不必了，我會實時記錄。”

在幾分鐘後，托馬将筆還給鹿野院平藏，他站起來禮貌的道别，接着走到還沒被移動過的屍體前。

這個金發的青年安靜的跪坐了下來，低下頭去，輕輕握住女孩屍體的一隻手，拿出那枚又回到他手中的失色的神之眼，牽起來，用冰涼僵硬的手貼了一會自己的腦門。

他哭了嗎？

不，沒有。

鹿野院平藏自問自答。

短短幾個月的親情友情似乎聽上去沒有那麼濃烈，但就算是毫無關系的陌生人，看見這兩具死相過于慘烈的屍體也會動容難過吧。

鹿野奈奈沒有帶着早柚出現在鶴觀。

那個孩子還暫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鹿野奈奈覺得，至少為田村介尹整理遺容後再說比較好。

據實踐報告來看，龍宮米娅的身體早已千瘡百孔了——撕裂又愈合的肌肉，全身密密麻麻的傷痕，過量的冰元素讓她的每一個細胞都發生了變化，仿若吹炸的氣球，卻一直維持到現在，這具身體每時每刻都在透支着。

報告上看，她早就該死亡了。

或許這個女孩真的是從死亡世界複活回來的，所以她那麼狡詐，所以……她才從不畏懼傷痛？

等到所有人的思緒被一聲大吼叫醒——

在場幾個心裡了然的人都動了動，鹿野院平藏停下工作站起來，向後退了幾步，神裡绫人則吩咐士兵們不要輕舉妄動，就在他們這樣做完後，最重要的那個人如旋風一樣沖進場地。

荒泷一鬥喊到：

“米娅！你在哪？本大爺來找你們了？”

這句話還挺奇怪的，神裡绫人搖搖頭，他聽見身邊的八重神子冷笑一聲，接着轉身離開。

他用目光詢問。

八重神子頓了頓，撇過來的餘光居然露出幾分獸類的兇狠。

神裡绫人隻好收回目光不去看。

船是鹿野院平藏自作主張給荒泷一鬥留下的，所以少年擺了擺手，對四處張望的，不安的荒泷一鬥說：

“噓，小點聲。”

這也是他到現在沒有搬動屍體的原因之一。

“到這邊來。”

鹿野院平藏說，在強烈的自責後，他那份出格的智慧讓他将注意力集中到赤鬼的反應上。

赤鬼看見了那兩具屍體。

荒泷一鬥于是停下上前的腳步，定定的站在風雪裡，沒說什麼，也沒像想象中大吼大叫，隻是突然僵住了，在幾分鐘的沉默後，他死死地捏緊了拳頭，慢慢走了過去蹲下身。

挽留對于米娅來說從不起作用，她總會在下一秒就掙脫開你的挽留跑掉。

多矛盾？

明明米娅對他很好，很喜歡他，能每次聽見他的請求，但就是不願意停下腳步，那次在監獄裡面對瑷時就是這樣，米娅冷酷果斷的要命，就連自己也不在乎。

所以這次，也一樣。

如果逃跑呢？帶着她和男孩逃跑，遠遠的逃開，逃到一切苦難都不可能找到的地方，這樣行得通嗎？

不行，行不通。

一切都晚了，都晚了。

所有人這樣想着，帶着無力感為這次事件善後。

——

［荒泷一鬥好感度：65］

［托馬好感度：55］

［鹿野院平藏好感度：27］

［神裡绫人好感度：25］

［八重神子好感度：31］

［神裡绫華好感度：29］

［——］

系統停下好感度記錄。

龍宮米娅在身體死亡前試圖要求過讀檔。

系統，鸠琉恩知道她想做什麼，她想利用空間的回溯能力去救回一個凡人，那個在事件中徹底成為犧牲品的男孩。

但是修改地脈，回溯時間需要代價的。

龍宮米娅将大量的回溯使用到與神明對戰，強制自己用拔苗助長的方式極速變強，她的身體已經再也承受不住了。

他如實轉告。

龍宮米娅就再也沒出聲。

鸠琉恩曾是仁愛的魔神，願意照料凡人，願意引導凡人的，但那都是曾經，所以他沒想過龍宮米娅會走到這一步，居然能頂着軟弱崩潰的人類身體追殺人類數千米。

因為她是她的輪轉者。

所以她才應該承受這些嗎？

那十三日的處刑也幾乎……不，這不能放在一塊比較。

鸠琉恩的意識漂浮在他的空間中，在這沒人能找到他，他和巴克不一樣，他用一切換來了這些力量，隻是為了讓神明活過來，解放利吉恩的魂魄，而巴克……

巴克與那些至冬國人交涉過多，不知是否與他願望一緻。

但至少在複活神明上，他們是一緻的。

這麼一想——

［轉移，地點：須彌］

他返回系統這個角色中，與另一股陌生的數據連接。

［接入準備］

［計劃代号：不滅，使用1563号軀體］

在某處的實驗室中，藍色頭發的男人将導管接入容器中一具女孩身體的後腦部位，他臉上似鳥非鳥的尖銳面具下，笑容不疾不徐。

“嗯，成功了。”

“輪轉者血親的遺傳基因複制的身體果然可以成功承載靈魂，鍛煉到這種強度的靈魂……還真是努力。”

他身後傳來腳步聲。

“——那就是阿爾斯特的輪轉複制體？”一個少年的聲音問。

“可以這麼說，不過不完全對。”

“少給我打啞迷，多托雷。”少年對這種說法并不買賬，他的面容精緻，完美的像是神造一般“使用凡人的身體裝載神明的魂魄，這種技術如果早成功了的話——”

那神明都可以被玩弄于鼓掌了。

少年并不願意以自己的立場說出這種話，他即将得到神之心成為新的神明，如果神明都能被肆意玩弄……

“阿爾斯特是唯一一個具有雙魂的原始神明，用冰川話來說：價值很高。”被叫做多托雷的男人如是說到“那十三日的處決看來不是謠傳，所以人魂會有這麼高的痛苦耐受性，靈魂分割也很有意思。”

即使是沒有神之心的神明也終究是神明，更何況是能和摩拉克斯抗衡的阿爾斯特呢。

多托雷沒說出這句話。

這少年即将用人偶之軀成神，對“心”的渴望讓他蒙蔽了雙眼，居然連這種淺顯的本質都看不明白。

罷了，實驗而已。

容器内的女孩睜開了雙眼，她的皮膚開始滲出漆黑的污穢。

那無疑就是一雙神明的眼睛，熒綠，傲慢，非人，雖然還蓋着初生時厚厚的茫然和遲鈍，但無傷大雅。

“歡迎醒來，阿爾斯特閣下。”

多托雷隔着容器朗聲歡迎道，他的用詞居然與大慈樹王的稱呼一緻——

不遠處的少年冷哼一聲，幽紫的雙目如寶石，他遲遲不願意把自己的目光從那雙“神之眼”上挪開。

“或許，您更喜歡‘米娅’這個名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