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念你們啊。”
——在曾經的利吉恩成型時,冰川神與眷屬降臨開始,他們從未分開如此久過。
高大的狼總宿在女神榻旁,而純白的海洋精靈則在外側徘徊,或在海崖下暢遊,無論是面戰巨龍權柄,降臨之戰,還是見證葬火之年,那寒冰落下,亦或是驅逐腐殖層而來的巨物,魔神亂戰,七國初成……他們在冰川上總是那樣,彼此存在依偎着,持續了幾千年。
——
鸠琉恩沉默許久。
發覺阿爾斯特的聲音沉寂下去,似乎她的話題告一段落。
[您現在,還在此世中嗎]
他小心翼翼問道。
[天理已經沉睡了,或許他已經死亡了,我和狼找不到你,隻有通過輪轉者的一絲聯系……才能讓你作為冰川之神重新降臨]
[我……]
[我在想這是否是錯誤的,複國……或者吞噬,或者解放利吉恩的一切]
“因為米娅嗎?”
鸠琉恩停頓了一下。
[……]
阿爾斯特摸了摸那道縫隙“你與狼的目标從來不同,你還是本性仁慈,會因為生命的苦難而動搖——而且你也意識到了,人的時代雖然興盛,但人類如果周旋在神的命運裡,這本身就是一場悲劇。”
“我不在此世,我隻在我之中。”
——如果按照布耶爾那樣奇妙的說法,就像洋蔥一層套着又一層,她不得不藏在人類魂魄最深處,深的就連輪轉者自己也常常無法發現。
“你如今消耗自己在地脈和時間裡穿梭,你自然清楚你的選擇是如何的,你曾經被蒙蔽,但我相信你不會第二次被蒙蔽。”
阿爾斯特歎息,她托起米娅魂魄,讓這個女孩離開,回歸現世中去——那個傷口可不小,回去肯定會疼個夠嗆。
[狼與愚者和亵渎者達成了契約,如果他知道您在輪轉者之中,他也不會那麼做]
“哦?”
“他如今在哪?”
[——寄生一個供他差遣的人類,他在試圖污染所有地方]
“你要告訴他嗎?”
鸠琉恩思慮片刻。
[如果告訴他……那他會不顧一切跟随在米娅身旁,他在稻妻就按耐不住惡意頻繁殺人,引起了人類秩序的注意,如果跟着輪轉者,他會使我們不利]
兩個神都短暫沉默了一會。
在米娅于稻妻死亡後,狼直接現身與白辰之狐于離島大戰,戲耍了那隻小狐狸和巴爾澤布。
“……确實,那就先瞞着他吧。”
阿爾斯特低頭想了想,她心裡來回思考兩位眷屬各自都是什麼目的,過了短暫的沉默後,她又說。
“你和狼從來都不同,但一直如此。”
“對米娅好一些,既然隻有你能附在她的神智中,你就将米娅視作我吧。”
精靈沒說話。
但阿爾斯特發出笑聲來。
“——好了,她要醒了,去幫她吧。”
她空洞的眼窩落到缺口,看向提瓦提的現實,面龐和身軀用以縫合的金線瘋狂閃爍“……深淵的力量扭曲了當年被挖走的價值,他們亵渎了我們最好的戰士,仿造赝品試圖殺死我可憐的人魂,讓戰士不能安息,也讓這道裂痕被撬開——這隻靠那個降臨者可無法對抗。”
“去吧,我會修複這裂痕,以免被地脈發覺。”
鸠琉恩這時有些不太确定。
[我不覺得,弱小的人類身體能讓米娅戰勝他]
他看向現實中,那個穿着刻有圓環花紋铠甲的死亡戰士[那是我們幾千年來最強悍的戰士,您還記得他在面對尼伯龍根時都從未退縮,甚至全身而退嗎——]
那現實中面對降臨者和那些沙漠人類的高大的戰士,正是當年短暫與阿爾斯特并肩,生時在幼年追随女神成長,在壯年多次遠赴海洋屠戮海獸,征服海流的白石族祖先,他曾在冰川人族中登頂巅峰,是利吉恩乃至提瓦特中少見的強悍人類,強大忠誠,又深愛着冰川之神……
冰川人族戰神白石——白。
他死時受過神的洗禮,被白之吻賜福過的戰士,他們的屍身會保留完整的肌肉骨骼,面容永存,屍身不腐,但沒想到……
[白石——白是與您交心的唯一人類]
[他如今死卻異動,力量還是強大,他的死後價值都被扭曲了]
“你在尋求我的幫助?”
阿爾斯特停頓片刻後,她稍微有些欣慰的問道。
“他确實是,但比起有你我相助的米娅,死去的小白是無法勝利的,他的屍身被操控,也遠遠不及以前,隻是他的屍身太可惜了……”
“總之,去吧。”
[……]
鸠琉恩低聲,一直彎着的脊背稍擡起一些,這才徐徐露出一雙純黑色的眼睛,試圖再找一找,但依舊毫無發現。
那雙眼睛便又縮了回去。
[——我會協助她的]
如今他的樣子,即便是有些形狀和動作,看着也不太像一個高傲的魔神了,模糊朦胧,甚至看着無措。
女神說,伸手将裂隙抹平。
“如今的我還無力降臨。”
“不要害怕,也不要急迫,我的小海豹。”
“——我們将在黑色污染,天空降臨那天再次相見,重回家園。”
——
……
西風騎士團的圖書館内。
少年正在桌子上,有些昏昏欲睡——
蒙德的環境安逸的不可思議,相比起海國的幽涼,風之國的天氣都好的太過了,現在陽光就從窗戶透進來,又暖又舒服。
“田村,你困了嗎?”
諾艾爾把剛剛看完了一本書放在一邊,她伸了個懶腰,歪頭看着近處馬上睜眼的少年。
“安柏說的那些曆史材料看着很累吧,那上面的文字沒有麗莎小姐幫忙根本看不懂的,要不要我去泡杯茶?”
田村擺手,他不贊同諾艾爾老是注重于服務别人。
“你備考就是,不用老是關注我。”
“騎士團的考試又快要到了,我記得你說你還有地域方面的知識點沒有記?”
諾艾爾揉了揉臉,淺色的頭發都有點打卷了,像一朵被霜打了的花骨朵,她有些失落“總覺得會出問題……之前考試的時候總是出現意外。”
田村拿起書。
“那這段時間就不用總是出去幫别人了,你先把自己的事情解決掉。”
她看了看旁邊撐着下巴看文獻的少年。
——眼前這個叫做田村的少年和安柏是不錯的朋友,衣着奇異,有時沉默有時開朗,據那個笑眯眯的田村所說,他和兇巴巴的田村有一個是幻想朋友,就像雙重人格一樣共同使用這個身體,而且他們關系不太好。
安柏似乎也和笑眯眯的田村也不是很熟。
雖然有些奇怪——但是諾艾爾總覺得這個少年在兇巴巴繃着臉的時候要更好相處,會比笑起來的時候讓人安心。
田村喜歡人少的地方。
有時候也會在人少的時候去貓尾酒館,點一杯咖啡,拿一本借的書籍坐一下午。
諾艾爾也是在貓尾酒館偶然認識他的。
那時候田村坐在酒館角落裡,桌子上放着一堆雜亂的草稿紙,羽毛筆丢在上面,坐在椅子上,用腳把椅子其中兩條腿撐起來,身後支着牆,臉朝上沖着天花闆閉目養神,眉毛皺的很緊。
一隻貓跳到他懷裡去,用尾巴掃他,他也不動作。
“這個人呀老是坐在這裡——”
迪奧娜有些不樂意的抱怨到,小貓耳朵抖了抖。
“他那個墨水滴到桌子上很難擦的嗳,本來這個也不是很重要……坐着都可以啦,但是之前他笑起來吓到了小王子,小王子被吓得躲在櫃子裡都不出來,不知道為什麼。”
“真是怪人,而且我告訴貓貓們不要靠近他,偏偏有時候他很受貓咪喜歡的。”
“真是不懂——”
——之前凱亞隊長問起田村時,還笑着建議她多多接觸外國人,促進蒙德和稻妻的交流,多多積累經驗,确實是這樣沒錯。
諾艾爾需要備考,一來二去兩個人就成了圖書館搭子。
兇巴巴田村有時候會告訴她一些稻妻的事情,有關氣候和制度,但也是惜字如金,不願意說很久。
他也不喜歡諾艾爾過分關注他。
但是笑眯眯的那個田村則會經常和她聊天,聊天氣,還有諾艾爾自己和别人的事情。
“田村,晚上你還要去住在旅社嗎?”
“不。”
“咦,找到租住的房子了麼?”
“嗯——”少年說完頓了頓“安柏給我介紹了一個房東,他願意把清泉鎮邊的一個屋子租給我。”
諾艾爾歪頭“清泉鎮離這裡很遠……而且靠近溪流有些潮濕,你常常來圖書館都不方便吧,要不要我去幫你找找城内的租房。”
“太熱心了騎士小姐。”
田村把書合上,黑色的眼睛撇了少女一眼。
“禁止熱心,專心學習。”
少年起身去還書,他又看完了一批蒙德史料。
“啊,抱歉,那個——”諾艾爾以為對方又因為自己關注不高興了。
“也别道歉,我順便去取杯茶,你喝什麼。”
諾艾爾本來想說她去就行,但是涉及到這個少年的習慣,她隻能結結巴巴說了紅茶——圖書館管理員的麗莎小姐為了保護書籍,其實是不允許圖書館内随意吃喝的,但是騎士團内為了服務員工和到訪人員,可以提供簡單的茶和一些簡單的茶點。
諾艾爾的風評一直好的離譜,有時候麗莎喝點下午茶也會邀請她一起,對于表現很好的人,在圖書館喝杯茶沒什麼。
茶可以悄悄喝。
點心不能在圖書館吃就是了。
如果弄在書上,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她撐着下巴,筆在紙上點了點,看着少年的背影,短暫的放空思維休息了一下。
今天的田村……似乎一直沒笑來着。
——
田村走到圖書借記處,用筆記上自己借的書,和歸還的時間,然後把一摞書放在桌子旁邊。
麗莎擡眼“放在那就可以了。”
“你接下來還要借什麼,小家夥?”
少年對她的稱呼一直都不在意,看了一眼書單“有關元素理論的有嗎?”
嗯?
看完了曆史,現在又要學元素力了?
麗莎把椅子轉過來,她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這個男孩,看了看少年顔色完全不同的兩隻眼睛“——有,當然有,我看看……《初級元素理論》和《自然元素産生與媒介聯系》,如果你想從頭了解元素力,這兩本你可以先看,更深的理論教材在倉庫,有需要我會托人去取。”
田村點點頭。
麗莎看他并沒有把要借的書先拿走,反而出去取了一杯茶進來,這才拿起書走開。
她挑起眉毛。
這個小孩可從不在圖書館吃喝,倒是常常和這個男孩一起的諾艾爾會為了備考提神,經常需要喝茶。
這兩個人倒是好玩。
和諾艾爾不一樣,這個叫田村的稻妻少年就跟渴求知識的小孩子一樣,曆史地理人文書籍都借閱了一遍,也很聽話,一直都是按時還書。
聽安柏說,這個孩子是自己的意識和幻想朋友一同使用身體的狀态。
很像冒險家協會那個自稱菲謝爾的孩子……但是那個孩子是通過神之眼将自己幻想的朋友具現化在體外協助作戰,和田村一體雙人的情況完全不同。
“麗莎小姐——”
門口的騎士悄悄叫她。
“阿貝多先生有些藥劑需要您去看一下,您現在有時間嗎?”
唉。
麗莎心裡歎氣,理了一下頭發,站起來。
風起地那顆大樹修複需要須彌的一些藥劑協助,但是畢竟須彌和蒙德土壤環境根本不同,她寫了一些改進推論,就直接委托調查小隊的天才煉金術師來幫忙調配藥劑了。
“好啦,我現在就去。”
之前為了安撫琴,她還說了最近最快的一個期限,這對于無時無刻不想偷懶的圖書管理員來說,真是痛并怠惰着。
唉,真是一點懶都偷不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