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标是所有沾染了污穢的人!不要被那把刀碰到!用你們最快的速度逃出去!”
戰士落下的下一刀與一團火焰撞在一起,迪希雅冷着臉,雙臂緊繃,用巧勁愣是把黑刀彈開了兩次。
趁她拖延,克拉斯妮迅速指揮女人們撤離。
“别老看着她們啊,有本事來給我一刀——”迪希雅挑釁到,銳利的目光緊緊跟着那把刀。
“來啊,狗娘養的!”
“我求之不得!”
赤鬃的獅子發怒,冰藍的眼瞳被赤色填滿,她露出獠牙和利爪,身上銳利的金色輕铠閃閃發光,大股火焰伴随第三次刀劍碰撞炸開,女人怒聲喝道,神之眼亮如烈日,手中的大刀在第五次與黑刀對撞時,在極度高溫和兇狠的力道下斷裂。
爆開的火元素沖的白石—白後退了一步。
但火焰更亮起來。
就是現在——
迪希雅包裹在洶湧的火焰裡,甚至她的發尾,皮膚,在自己釋放的火元素中開始自燃燒傷,少量血液被熱量蒸幹,這讓獅子越發兇悍。
她舉起拳頭,火元素快速壓縮。
“旅行者!”
迪希雅怒喊道。
閃爍的雷元素應聲而起,金發的少年出現在迪希雅身後,手中也同時凝聚起刺目的紫色,兩個人一齊将劇烈的元素撞在一起。
“轟穿他!!!”
——
超載引發了劇烈的爆炸,規模雖然比前面的那次爆炸小了很多,但爆炸再一次掀起氣浪,将塵埃碎石卷起。
白石—白被這股元素力沖的飛了出去,重重撞到石壁上——肉眼可見的,那股力量似乎将他的軀幹擊穿了,胸腹處轟出一個巨大的空洞,雖然沒有血液,但隻靠污穢修複也得好一陣子。
迪希雅和空也被彈飛出去。
艾爾海森閃身接住了迪希雅,空飛得更遠一些,被克拉斯妮勉強接住。
迪希雅被扶着站穩了,開始撤離,手臂痛的不得了“……啊,我的手大概這幾天都不能搬東西了,哎呦。”
“都跑的差不多了吧?”
迪希雅問克拉斯妮。
後者點頭。
空的手也疼的不得了,他之前就被超載炸了一次,現在手都擡不起來了,抖得跟狂風裡的樹枝一樣,克拉斯妮二話沒說把他架起來往洞外走,派蒙擔心的拉起他另外一邊的胳膊跟着往出飛。
空緩了緩“米娅那邊還好嗎?”
艾爾海森示意他往尤金那邊看,然後手指從下颌到下腹部豎着比劃了一下,做了個簡單示意。
迪希雅發出肉疼的聲音。
“這種傷口,你确定她還活着嗎?”
“托愚人衆的福,我隻能看到這麼多了。”艾爾海森說。
空皺着眉頭,往艾爾海森示意的方向看,那個被提及的愚人衆少年已經把米娅.布魯伊妲抱起來,退到遺迹洞口了,尤金黑色的眼睛掃了他們一眼。
在空的注視下,少年擡了一下下巴。
——注意身後。
身後的戰士再次站了起來,身上的碎石嘩啦啦落下,身上的空洞在他們交流的時候已經修複了四分之一。
“别啊,剛才那招還要再用一次嘛。”
迪希雅滿臉痛苦,話是這麼說,她的神之眼又開始發亮了。
艾爾海森上下看了看她的身體狀态,沒說什麼,隻伸手戳了一下迪希雅的胳膊,對方就痛的快跳起來了。
“現在正确的做法是逃跑。”
“先離開吧——”
空也這麼說“趁那個怪物還沒有重新恢複……”
話還沒說完,他猛的一擡頭,目光在洞窟上方來回掃,就像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上面一樣。
接着,空的表情變得極為難看。
衆人跟着他擡頭——
黑色。
活的黑色。
不知什麼時候起,濃郁的,鋪天蓋地的黑色污穢就已經将整個洞窟上方填滿,就像一潭倒懸的黑色湖泊,許許多多之前見過的那些人形怪物倒懸在上面,擡起沒有面孔的頭,靜靜的從上往下,【看】着他們。
陰冷和腐爛的死氣就像被打開開關一樣,頓時充斥在四周。
“——”
艾爾海森一把抓起迪希雅把她向前推了一把,一大塊黑色的污穢就落在了她剛剛站立的地方。
那些黑色跟之前遇到空氣就揮發的類型不同,它們落到地上,就像活了的蛞蝓一樣,開始有意向旅行者等人爬來,接着那些人形怪物也摔落下來,緩慢的爬起,用平坦的面部朝着他們,慢慢靠近。
“等什麼呢!快跑啊!”
少女尖銳的聲音伴随噼噼啪啪落下的大塊黑色,卓拉眼見着克拉斯妮還沒有逃出來,急得要命。
“跑啊!”
一隻怪物落到卓拉跟前,她急忙閃躲。
卻隻見那怪物落地并沒有向她靠近,而是優先向抱着米娅的尤金爬去,身體蠕動,伸出一指手去,想要抓那個還在滴血的女孩身體,看上去十分的想要靠近她。
尤金盯着它看了一會。
有一種低語一樣的詭異聲音從這些怪物的體内傳出,非常細微,一聲接着一聲。
愚人衆出身的少年眯起眼睛。
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麼。
少年看了看依舊沒有蘇醒的米娅.布魯伊妲,又看了看地上越來越多的黑色,不遠處快速跑向這邊的旅行者他們,以及在遠處重新站起來的白石—白。
“你幹什麼呢?!走啊?”
卓拉要來拉他。
黑色怪物的手也近在咫尺。
在那一瞬間,尤金突然想通了。
他在表情細微變化後,雙手突然輕輕抛起,将米娅.布魯伊妲的身體,快速向那隻趴在地上的怪物丢了過去——
空擡腳就要撲過去,但是還是晚了一步。
“——”
同時綠光乍起,一把長刀先旅行者一步閃電般刺去,試圖阻止尤金突如其來的動作,尤金丢出女孩後,單手接住了書記官丢向他的那把長刀,餘光掃向難得表情露出緊張的艾爾海森。
尤金看着他的表情,突然笑了。
米娅那十分嬌小的身體很快就被怪物抓住,黑色的無面怪物飛快的把她抱住,裹在懷裡。
尤金那種細微的笑容就像在嘲笑他們一樣,嘲笑艾爾海森遲到一步——接着尤金一個閃身抓住了卓拉,将她的脖子捏住。
“米娅!!!”派蒙喊到“他!那個家夥他把米娅丢出去了!”
“他——”
少年搖頭。
他将接住的刀翻了個個,握在手裡貼着卓拉的喉嚨,警示他們不許随意亂動。
“不是丢出去喲。”
“看——”
黑色的“雨”停止了。
白石—白的動作也停止了,蒼老的戰士向某處擡頭,停止了自己的行為。
死者在思考。
那些落到地上的黑色和怪物,在米娅.布魯伊妲落到那隻黑色怪物身上的一瞬間就掉轉了方向——那隻幸運的怪物就像貪心之人拿到了珍寶,迫不及待的将女孩包裹進身體,所有的黑色,它們繞過緊惕的旅行者,繞過石頭,以一種急不可耐但頗有秩序的速度爬向同一個方向,接着凝聚,裹着米娅緩慢轉動起來。
高處的黑色也慢慢順着石壁流下,與地上的彙成一股。
“……它們把她吃了?!”迪希雅不敢置信。
艾爾海森面色不佳,十分可以說有七分緊張“不是吞噬,是結合……它們本來就和米娅體内力量根源同為一類,如此結合,它們會越發強大。”
“艾爾海森你早就知道???”
派蒙驚恐道“你之前救米娅出那些東西體内也是因為這個???!你怎麼不早說!”
“不。”
書記官閉了閉眼“确實是才推導出來的——”
碎片化作巨大的黑暗。
它們把米娅.布魯伊妲在剛才那隻怪物的基礎上層層包裹,從她的口,鼻,耳向裡爬去,把她整個身形都埋了起來。
“尤金。”空說。
“你故意放出這些東西?”
金色的目光如此銳利,就像太陽的碎片一樣,有些刺眼。
尤金看着米娅.布魯伊妲被吞進那些黑色的最深處,似乎才放松了一些,但是他并沒有放開卓拉,還是用脅迫的方式讓旅行者等人停在原地。
“那個爆炸是為了另一件事,至于剛才的……那隻是突發奇想。”他否認了空的質問,接着話鋒一轉。
尤金并不打算說他這麼做的原因,而且根本也沒有透露的意思,無論想到了什麼,或者想出了什麼,他都不會告訴他們。
刀劍在卓拉的脖子上輕輕點了一下,少年不緊不慢說道。
“旅行者大人,您是個仁慈的人。”
“但她不選擇信任您,也是因為某個可能性,免得旅行者大人您在未來親手葬送她的信任。”
——
“——有想過嗎?”
“那個被預言的黑色未來。”
藍色頭發的男人站在裝載着輪轉者複制軀體的容器面前,難得的,這個叫多托雷的全盛切片态度平緩,他應該是在自言自語,而且是在尤金能聽到的距離下。
那個時候,他不需要給這個執行官什麼回應,反正對方也不會在意。
“——我曾經看見過一角,有關那個未來的,但是不完全一樣。”
男人說。
“元素消失,魔神瀕死或已死,天空被撕裂,大地幹枯腐爛,秩序崩壞……那真是很可笑的一個未來。”多托雷說完,停頓了一會,接着轉過頭。
“你和一般的新人不一樣,尤金。”
男人的目光從面具縫隙中露出一絲,就像盯着一個物品,執行官的目光并不平和,他在審視站在他面前的少年,而且有些不忿——雖然這個詞更頻繁出現在更年輕的多托雷切片身上。
“而且巧的是,那個可笑的未來,根本沒有你的存在。”
“你是個變量。”
——
思緒回歸。
尤金垂下眼睛。
“——這個故事需要結局,而我喜歡大團圓。”
在他說完,話音剛落的時候。
那些黑色也環繞着米娅.布魯伊妲,它們沒有再試圖爬進女孩的身體,而是以一種環形漩渦的方式将她包裹在最中間,形成一個球狀,平穩而勻速轉動着。
女孩的傷口被黑色慢慢拉合——
确實隻是拉合。
它們做不到完全修複傷口,看起來隻能盡可能縮小創口。
【——】
【——】
黑暗與污穢一同流淌。
【回來吧】
【請回來吧,我們的——】
不能被人聽到的地方,千萬種聲音融在一起,以千萬種音色,千萬種語氣呼喚。
【感謝振動解放我們,崩毀禁锢】
【找到她了】
于是在這數量衆多的殷切的呼喚之中,那雙綠色的眼終于緩緩睜開,就像那次死後蘇醒一般,在濃重的黑暗包裹中,露出瑩瑩發光的冰冷神采。
“——”
她呢喃。
“……真是,痛死人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