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吉恩也不會覆滅]
他說。
[我很抱歉]
——
我愣了幾秒之後,然後覺得心裡開始變得焦躁不安。
血液就跟沸騰起來了一樣。
被大量複雜的情緒沖刷的難受不堪——憤怒,惱怒,羞恥,焦慮,委屈,痛苦,煎熬,這麼久以來大量的回憶飛快的在我的大腦裡閃回,系統那句“我很抱歉”就跟一個不合時宜的開關一樣,猛地打開了我壓抑許久的情緒。
耳邊隆隆作響。
那是血液的聲音。
我感覺我的意識仿佛猛地被拉出身體似的,整個人好像突然變成了旁觀者,一邊感知那些情緒,一邊聽到這具身體的聲音冷淡開口。
我快速忍了下去,試圖大跨步轉移注意,然後突然覺得有點憋屈——
我忍什麼?
憑着那股洶湧的情緒,我直接深深呼了一口氣,做了一個完美的準備,然後一個發瘋——
“你為什麼這時候說這個?”
系統沒說話,他好像因為我的發怒有些怔愣——
那就不要說話了。
“你是不是覺得惹怒我很開心?哈?”
我的手腳是冷的,拳頭捏着,渾身上下的汗毛因為激烈的情緒而豎起來,心髒通通直跳,牙齒有些顫抖。
我不得不深呼吸。
我這幾天明顯克制自己不好的心情,但是——
誰心情會好?
我深吸一口氣。
“聽着,我要罵你了。”
“我做着你們幾百年前那些沒有解決的隻能幾百年後繼續幹的爛事,我這個本來不該經曆這些的廢物,現在可倒好,死來死去,被打來打去,每天想着誰都滿腦子想的怎麼弄死我,阻止我,我忍着,不想去細想誰該為我的痛苦負責——”
“你現在到好,非要跟提前點煙花的神經病一樣把我點燃?你很抱歉?哈?看我沒辦法把你怎麼樣無能狂怒很好笑嗎?”
“我簡直恨不得你們全部死掉才好——”
說到這裡,我的情緒才稍微有點降下來了。
但語氣越發高亢——
“你,巴克,尤金,愚人衆,深淵,那些神,阿爾斯特,狗屁輪轉者,還有那些我根本還不知道是誰的混蛋——如果可以,我恨不得你們全部消失!”
“為什麼不能像另外一個世界的遊戲那樣,幹脆阿爾斯特就不存在,你們也都不存在,最後連我也不存在!”
“那樣不好嗎?”
“你一個除了呆在我腦子裡之外啥也不能幹的窩囊廢能對我如今的一切負責嗎?”
“我除了自己想辦法告訴自己除了我自己這個狗屁廢物能救自己之外誰都靠不上,最後解脫的辦法還是我得直接去死,哈!我還能幹什麼?”
我冷笑。
“你很抱歉?真是太好笑了,你很抱歉?你是應該抱歉——”
“跟我說這些,你真特麼是找罵,神經病。”
說罷,我大跨步走起來。
水花因為劇烈的動作和溢散的一些冰元素而嘩啦嘩啦的飛濺,細細的水珠變成細細的冰晶,又和水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罵出來了。
感覺整個呼吸道都通順了不少。
我簡直該罵死他。
我根本不想關心他們發生了什麼,那些讓人心煩意亂的過去我一點都不想聽——我根本不想理解他們,系統害不害怕跟我有什麼關系,我如果理解他們,然後讓我現在這副模樣變得無人可怨,最後連“為什麼”也不知道找誰問,那簡直讓人憋屈的發瘋。
就怨系統!
就怨他!
就罵他!
刷啦啦狠狠走了一會,我才想起剛剛那些白色的圓形動物來,餘光向後掃了一眼,才看見那些白色的東西不遠不近在深水區跟着我遊動。
——它們就像在展示系統的躊躇一樣,看我向它們看去,于是連跟着都放慢了許多。
動物和人就是不一樣。
要是一個人這樣子追在後面,我的火氣又會直接竄上天,但是換成看着可愛的動物,反倒心情上沒有那麼憤怒了。
果然,狗好。
一群白團子不遠不近的跟着——而系統本人一直都沒說話,就跟啞巴了一樣。
安靜的就跟把多托雷他又屏蔽了一樣。
我撇了撇嘴。
心裡想了半天,看在還得和他相處好一段時間,以及我剛剛爆發後心情的落差的份上,權衡了一下,還是率先開口。
“你最好還在。”
過了一秒左右,系統才低低應了一聲。
[我在的]
他說。
[米娅,我——]
“停。”
我這次直接舉起一隻手,明确的阻止他繼續說什麼。
“我說——停,如果你要說那些聽了還會讓我心煩意亂的内容的話,那就不要再說了。”
“我不知道你在須彌确定了什麼,你這個家夥要跟我說這些,但我不想知道,在一切結束我能掐着你的脖子把你揍一頓的時候之前你不要跟我說這種‘我很抱歉’之類的屁話。”
[——]
[呃……好吧]
他的聲音聽上去居然還很委屈。
我哼了一聲。
“你倒是不和我對罵,就跟你和巴克那樣似的——”
[呃,那不一樣]
[他是真的瘋了]
說到這裡,系統停頓了一下。
[——之前那個臭小子總是聽着,我沒有和你說蒙德的事]
我目光一動。
“嗯?”
[巴克在蒙德造成了污染,也打傷了巴巴托斯]
“然後?”
[算是成功削弱了風神的力量,但在旅行者面前暴露身份和行蹤]
系統說到這個,語速稍微慢了一點[你大概會更在意除了污染之外的——蒙德的大部分勢力已經了解了巴克想要做的事,關于你的部分還不太明朗]
是,我是更在意這個。
比起沒有用的自我剖析,現在正在發生的和未來有關的事确實更重要。
“果然還是會連累到我?”
我不滿道。
[他沒有遵守冰川法則對巴巴托斯進行複仇,而且還做了在稻妻做過的事]
“等等——”我說。
“沒有遵守是什麼意思?”
[就是類似等價交換一樣的,巴巴托斯砍掉了她的四肢,報複回來的時候也基本就是先從四肢,但巴克——]
[他用污穢重傷了巴巴托斯,從根本上削弱了風元素的力量]
?
嗯?
我快速捋了一遍事情的經過。
巴克他确實就不安生,亂七八糟的幹壞事,但削弱風神這種事……他果然是很強的,之前那些表面功夫還真的是惺惺作态。
“他會妨礙到我?”
我立即問到。
我從來沒有排除系統可能會幫助巴克這個可能性,但至少大部分時候,我認為系統會為我讓路。
[呃]
[我隻知道他會繼續搞事]
“你能預測到他要去的下一個國家是哪嗎?”
系統卡了一下。
[可能——是楓丹?或者須彌?]
[直觀來看,新生草神和吉祥物水神,總要比璃月的岩神和漫山遍野的仙人更好對付]
“倒是沒考慮過納塔啊?”
[我沒去過納塔,所以我也不太了解]
系統說[不過那邊,聽說地殼很不穩定]
我抱胸“那嘗試想一想,為什麼不利用這個先把納塔炸上天——”
[哦豁]
我希望巴克别在我在楓丹的時候來楓丹,别妨礙我就好,對于他污染大陸之類的行為,隻要别礙到我幹自己的事,我管他是死是活。
但确實,巴克的行蹤确實需要注意一下。
“好了——”
我垮下肩膀。
“現在來談談怎麼處理達達利亞的事吧。”
“說實話,我不是太想殺他。”
[正确的]
系統贊同道。
[他跟深淵有關系,又是很容易讓人出乎意料的那類人,我也不建議你下殺手]
“好——”
我點點頭“那麼話題就以怎麼樣能完美幹掉他展開吧。”
系統:[?]
[你是指剛剛不殺他的話都是放屁?]
我笑了幾聲。
“哪有——我是說,不殺最好,但是得做好殺的準備。”
[多此一舉]
系統很不屑[幹架之前存個檔,然後你全力往死裡打他,大不了回檔]
[三次以内,給他屎打出來]
我張嘴想說點什麼。
然後閉上嘴。
——我不知道說點啥。
系統就好像那個拳台旁邊那個教練似的,主打一個一邊叫着“你給我幹死他”一邊還要叫着“别死别死”這個流派的教練一樣,充滿了一股折磨氣息。
你們利吉恩魔神真割裂啊。
不讓我殺重要人物也是你。
讓我存個檔照死裡打的也是你。
嗯——
牛逼。
——
——
沫芒宮。
這次就不會再說最高審判官的部分了,在沫芒宮裡還住着一位整個楓丹都家喻戶曉的明星,如果說楓丹是個藍色大布丁,那麼她對于整個楓丹來說,幾乎就是頂端奶油上面點綴的那一顆最完美的藍色漿果。
水神芙卡洛斯。
對。
芙卡洛斯——芙甯娜。
這位水神是一副少女的樣子,水母形狀的白色頭發發尾卷卷,還有點亂糟糟的,此時她正穿着睡衣,赤着腳,鴨子坐在地闆上,看着鏡子發呆,和展現在民衆面前那個華麗高傲誇誇其談的水神完全不一樣。
寬敞的屋子裡亂糟糟的。
劇本,書,筆和廢紙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躺在厚厚的地毯上,床鋪已經冷了,被褥也是掀起的樣子,很多抱枕都掉到了地上。
——看來不久前她似乎才醒過來。
她的一隻眼睛是和人類完全不同的樣子,就連瞳孔都是水滴的形狀,似乎這也是水神的象征。
芙甯娜盯着鏡子。
但是目光是散的,好像是睡蒙了。
但其實,她做了個可怕的噩夢——
芙甯娜緩了好久,這才僵硬的動了動手,拖來一條毛茸茸的毯子,把自己慢慢裹了起來,她的表情帶着明顯的後怕和焦慮,臉色蒼白,手指冰涼,手臂上全是雞皮疙瘩。
“………”
少女呼出一口氣。
她抱緊自己。
——好冷。
——夢裡面好冷。
芙甯娜低下頭,頭發把表情全部遮住。
那是個恐怖的夢。
——在夢中,她夢到自己站在歐比克萊歌劇院那個巨大的圓形場地中,日夜不停的舞動演出,天空是黑色的,樹木是枯死的,就連奔流不停的楓丹海水都變成了死氣沉沉的深黑色,她就一個人在那旋轉,演出,高亢或低沉的演繹戲劇。
她跳啊跳。
跳啊跳。
跳到腳底磨破,四肢震顫。
笑到面龐僵硬,痛苦不堪。
所有知道的戲劇全部都演繹的好多遍,不假思索就可以唱出聲。
就像八音盒上的娃娃——
芙甯娜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跳舞,為什麼自己一個人在那,也不知道即将遭遇什麼。
她隻覺得害怕。
她感覺到有什麼在天空和海水裡看着她,那些黑色的東西,全部都在看着她表演,全部都在等她力竭停下的那一刻,芙甯娜越害怕,那種夢中的疲憊感和恐懼感就越濃烈。
她站在舞台中央,笑着對着天地大聲的表演台詞——直到身後很高很高的地方,有金色的光芒一閃而過,奇異的獸類的叫聲響起。
就像是某個信号,芙甯娜突然就脫力倒在地上。
【唉……】
她聽到自己說。
【終于】
她感到自己爬起來,伸手放在帽子上。
【已經,連站起來都困難了】
【這場末日演出,終于要迎來謝幕了啊】
她的腳向後,将帽子放在胸前,彎腰,向漆黑的天地謝幕,視線幾乎是瞬間模糊,淚水流了滿臉。
與耳邊汗濕的頭發,幹裂的嘴唇,嘶啞的聲音格格不入的,是夢中她自己那雙決絕發亮的雙眼。
——自己什麼時候有過這樣堅決的眼神?
芙甯娜愣怔的看着。
就好像她是唯一的觀衆。
——要做什麼呢?
她聽到自己嘶啞的聲音說着。
【楓丹的大家已經逃走了,不會再被你們傷害了,這場三晝末日終演,還希望觀衆喜歡】
【感謝,你們的,觀看】
——于是,天和地似乎就像等待已久一樣,那些黑色拔地而起,但更多的黑色從天空傾瀉而下,彙聚成黑色巨牆一般的浪潮,向舞台中央的芙甯娜洶湧而來,與此同時,一萬種聲音似的尖嘯和哀嚎,帶着巨大的仇恨和怨氣也一并向她沖來。
那黑色中全部都是無數張開的手,尖叫的嘴,無數黑色的沒有眼睛的臉孔扭動,瘋狂又可怖。
太可怕了——
夢裡的芙甯娜一邊流淚,一邊面帶笑容。
她就像迎浪的浮沫。
伸開雙手。
被黑色的浪整個吞沒,扯的粉身碎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