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孩兒知錯。”語氣誠懇，忏悔之意溢于言表。蘇邁這次是真地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知錯能改，這次就沒白跪。”

季璋收回目光，轉身朝屋内走去，“你先起來罷。二寶和玳兒還有一會兒才能回來哩。”

“是。”

*

唯一到訪的邁哥兒不再勸說，經過辯才法師親自認證可用的度牒在手，季璋這下徹底在劉家小院安心住下。

劉家兄弟除了府内的月錢，每月多得一筆租院收入，也是喜聞樂見。

立春、花朝、寒食、清明、端午如打秋風的過客般接踵而至，時間一晃眼便到了六月初。

身邊人雖與去年不盡相同，但不妨礙季璋用心過好每一日。身邊的兩顆豆芽菜，便是能證明她在好生過日子的唯二證據。

半年時光，二人不僅個頭猛竄一截，就連臉上也有了肉，瞧着有了光澤。

六月某日，劉家小院。

一地綠油油的荷葉蓮蓬将屋内的悶熱掃散，連帶着将人心裡的煩躁也撫平。

“娘子，這村裡的人可真實在。這麼多蓮蓬荷葉，才收了咱們十個銅闆。”二寶美滋滋地歸類數數，隻覺撿到了大便宜。

季璋擺弄着桌上小瓶内的荷花，附和道：“确實很大方。”

她手中這把開得正盛的荷花甚至沒花錢，而是老鄉見她們買得多給的添頭。

外面日頭愈發毒辣，悄無聲息爬進屋内的熱氣打敗荷葉帶來的清涼，屋内逐漸又恢複了悶熱。

熱氣随着呼吸鑽入體内，擾得季璋心神不甯。她不得不分一隻手出來扇風，也正是趁這個間隙才注意到屋内少了一人。

“玳兒不是說玩一會兒就回來嗎，怎麼這會兒了還不見人？”外面這麼熱，若是中暑可就不好了。

早前趁天涼快時，三人一起去村裡摘蓮蓬。她們準備回時玳兒遇見路過的玩伴，便跟着玩伴去了。

眼下日頭正辣，臨近午膳時間卻還不見人，季璋不由得擔憂起來。

“娘子，我回來啦！”不待二寶出聲安撫，門外響起一道雀躍的童聲。

“這小皮猴子不是不肯回來，就是缺娘子這一聲念着。”

二寶一邊打趣道，一邊起身朝外走去，習以為常道：“娘子歇會兒，等我給她擦完身子換身清爽的衣裳後，再讓她來向您賠罪，免得熏着您。

半年相處下來，二寶已經完全将玳兒當成了妹妹，早已摸透了她那上蹿下跳的好動脾性。這洗澡水一早便在鍋内溫着了，隻為等她回來時能即刻用上。

“哎呀！你怎麼又将一身弄得髒兮兮的···”

不料熟悉的嫌棄與撒嬌對話還未正式開始，出去沒多久的二寶也叫喚起來了，聲音中滿是壓抑不住的喜悅，“娘子，您快來瞧瞧！”

“什麼事這麼高興，竟将你也帶偏了？”季璋嘟囔着起身似是不情願，腳下卻一點也不含糊。

隻見院内，渾身濕透的玳兒手裡攥着一股稻草繩，繩下垂着一條與她腿一樣長的肥魚。挨地的魚尾早已裹滿了塵土一動不動，唯有一張一合的魚鰓證明其還活着。

瞧見魚兒身上的特征性花斑，季璋不可置信道：“這是鳜魚？”

“娘子認識這魚？呸呸呸！”

話說一半，臉上幹涸的泥巴塊蓦然掉進了嘴裡，玳兒連聲咳了出來，抹了把臉繼續興高采烈道：“寶姐姐，咱們今日又有口福了！”

季璋看着髒兮兮的小娃，隻覺腦子突突直跳，道：“嗯嗯，你把魚放盆裡。先把自己洗幹淨了，咱們再說吃的事。”

玳兒卻一門心思隻想知道待會兒吃什麼。她将魚放下，順手撩水将白嫩的小臉洗幹淨，随後便朝着季璋來了，“娘子，您先告訴我嘛。”

見她有往自己身上沖的架勢，吓得季璋繳械投降，道：“今日正巧有蓮蓬，用鳜魚做道蓮房魚包給你們嘗嘗。你莫要過來了！你若再過來，你，你就少吃一個。”

此時此刻季璋不得不承認，她還是喜歡蘇迨那樣知書達理的奶團子，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好吧。”

玳兒委屈地停下，随即又展露笑顔，“娘子且等等，我很快便來幫您！”

“好。”見玳兒被二寶拎到了浴間，季璋這才放松了些。

她垂眸打量着需要收拾的地方，不禁感歎道：這小家夥能幹是真，淘氣也是一真。索性今日手下留情了，不用打掃整個院子。

“今日做什麼好吃的，不知我能不能幫上忙？”

又是幫忙，季璋分神下意識回道：“玳兒一四歲娃娃都能上手，你自然也行，有那份心就好。”

不對！

季璋後知後覺，愣在原地。這不是孩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