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記載:
熙甯七年九月,蘇轼在杭任職期滿,以太常博士、朝奉郎、尚書祠部員外郎、直史館、騎都尉,權知密州軍州事。
新來的杭州知州楊繪為其餞别,蘇轼留作《南鄉子·和楊元素時移守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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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甯七年十一月月底,密州。
“這一路走來就已經是荒草不生的滿目瘡痍之象了,怎麼連帶着這密州城内也如此蕭條?”朝雲意興闌珊地放下了簾子,嘟囔道。
她們啟程離杭北上的時間是九月,北方相較于南方偏冷,農作物成熟時間也相應推後。
按理來說一路應皆是百姓豐收的盛況,再不濟也應瞧見收割後堆積如山的谷堆。
不曾想,車隊越靠近密州這個京東東路第一大州,入眼的景色卻越發荒蕪,好似她們不是北上,而是去的邊塞荒涼之地。
季璋垂眸瞧着二寶早些寄來彙報近況的信件,不禁搖頭歎息:
“連年大旱加之蝗蟲泛濫,後又有盜匪猖獗。三害并行,人人自危,百姓避之不及,哪有閑情雅緻出門遊玩?”
無人上街,又哪來的繁華之象?
本以為離開杭州是生機勃勃的新天地在等着她,沒想到又一腳踏入了新的天災之地。
不過也正是因這樣急需醫者的艱苦環境,懸壺濟世的張小娘子才願意在此地紮根,玳兒也因此才能撿回一條命。
“大娘子說得是。”朝雲回道。
路行三月,女眷們同乘一架馬車。故而雖然蘇迨回來了,她也心安理得回到郎君身邊,但這三個月反倒是跟在季璋身邊。
“籲—”伴随着馬兒的一聲痛苦長鳴,搖搖晃晃的馬車終于停下。
“娘子,蘇府到了。”簾外的馬夫道。
“嗯。”季璋将信收撿好,與朝雲一前一後下了馬車。
與坐落在杭州小巷内的蘇府不同,密州的蘇府位于寬闊的主街上,三進三出的大門瞧着氣派不已。
屋檐下挂着的“蘇”字燈籠似是感受到了新主人的到來,在風中飄搖不停,跳起了歡騰的舞步。
在門口等候多時的二寶瞧見自家娘子,飛撲而來直接将跟在季璋身旁的朝雲擠開,“娘子,您終于來了!”
府外除了任采蓮與其身後的仆從,還有幾位與其對立而站卻素未謀面之人。
其中兩男子雖穿着常服,但氣度不凡,朝雲一眼便瞧出二人是官場中人,而且在密州的官職應還不低。
故而她沒有當即去尋蘇轼,而是乖巧地往旁邊挪了挪,仿佛她就是蘇大娘子的貼身女使。
在勾欄瓦舍,身邊時時刻刻有女人或許是風流的美談;但在官場及其他場合,身邊時時刻刻有女人,隻會引來同僚的诟病與冷不急的黑刀子。
“四月未見,長高不少。”季璋現在摸二寶的頭,還得刻意将手臂擡高些。
二寶憨笑道:“密州飲食與杭州不同,吃個新鮮……就多吃了些。”
季璋瞧着她圓潤的臉,揶揄道:“确實沒少吃,尖下巴都吃沒了。”
“娘子,您居然也開始打趣我了。”
瞧着二寶那副又急又惱卻動手不得的模樣,季璋連忙扯開了話題,“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玳兒恢複得如何了?”
通過二寶傳回的書信,季璋才知玳兒并非那杭州郎中所言的無傷,而是腦部出血并淤積在腦内,未顯露在外傷之上,所以才沒有及時蘇醒。
幸而張小娘子精通外科,采用開顱之術将其成功救回,否則這好動的小皮猴子真要一輩子躺在床榻之上了。
二寶回道:“娘子不用擔心,眼下她已經活動自如了,頭上的傷口也結疤長好了。這些日子安靜了不少,除了在府内幫忙,閑暇之餘便喜歡往方娘子處跑。”
二寶蓦然想到了自家娘子擔心的點,補充道:“隻是剃的頭發才長出寸許,瞧着不合規矩,所以今兒躲着沒有出來見娘子。”
“這混不吝的小丫頭,居然也有在乎外貌的一天。對了,”
經過二寶提醒,季璋驟然想起了與這位方娘子的約定,不着痕迹地掃視了一圈在場的所有人,
“你信上不是說有位方娘子想收養玳兒嗎?還約了此刻詳談,怎麼眼下不見人?”
經過開顱手術後的玳兒需要好生修養着,而二寶與任媽媽又忙着安置新的蘇宅。
二人不得已隻得拿着蘇轼的墨寶尋到當地的官員以求幫助,方娘子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施以援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