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方娘子家中無兒無女,對玳兒極好,還願意教她識字念書。故而季璋雖未見過這位方娘子,但心裡已經對其産生了好印象,也願意與之談談。
與其讓玳兒留在她身邊,時時刻刻都要擔憂辯才的話成真,不如讓她安全地呆在一個能對她好的其他人身邊。
然而此刻府外站了烏泱泱一群人,可除了任采蓮和她身後一瞧便是女使小厮的下人之外,其餘全是男子,怎麼也拼湊不出一個符合信中收養人的女性人選。
“娘子人來了,隻是···”
不待二寶将話說明白,蘇轼蓦然出聲将季璋喚去,向她介紹道:“閏之,這位是密州通判劉庭式,字得之;這是密州教授趙杲卿,字明叔。”
季璋聞言打量着二人。
隻見一人儒雅俊秀,一瞧便是讀書人的模樣;另一人則瞧着壯實黑黝些,瞧着像是個武将,肚子卻又不合身份地外挺着,頗有綠林好漢之姿。
“見過太守娘子。”二人領頭,後面低眉順眼的人齊聲道。
看來這群人裡能說上話的就是這兩位,其他人應該是他們帶來的随從或是下級官員。季璋心裡暗暗琢磨道。
二人朝着季璋行了一拱手禮,季璋作為他們上級的娘子隻是象征性地點頭行了禮,便道:
“多謝二位大人今日特地來此相迎。之前我家女使傳信提及,說是有位方娘子想收養我家玳兒,不知二位大人可認識?”
既是求助機緣所遇,那麼這位方娘子應是某位官員的家眷。找他們二人打聽,定能事半功倍。
如季璋所料,儒雅俊秀的男子上前一步,道:“在下劉得之見過蘇大娘子。我家娘子今日實在是不方便出門,故托我前來相商,還望蘇大娘子見諒。”
季璋聞言内心已然不悅,隻覺對方心意不誠。今日是對方所定,對方卻不肯親自前來。即使是臨時有事,改日再談也不遲,何必非得派他人替代。
盡管那人是其丈夫,季璋也隻覺膈應人。畢竟玳兒身為女娃,日後若是真去了劉家,也是與在後宅的方娘子接觸得多,而非眼前的劉庭式。
隻是二寶所言玳兒自己也喜歡方娘子,季璋願意多給其一個機會。她表面并未顯露不悅,客套道:“煩請劉郎君移步,咱們進府詳談。”
蘇轼婦唱夫随,遣散着衆人:“衆同僚,今日初到,府内一切還需打理,還有大大小小的私事需要處理。改日,蘇某再請各位一叙。”
“太守大人客氣了。既然如此,我等也不再叨擾。”
在趙杲卿的帶領下,衆人陸陸續續離開,隻有劉庭式一位外人與衆人進了蘇府。
*
蘇府,主廳内。
蘇轼與季璋坐在上首,劉庭式坐在下首的第一把椅子上,三人手邊是蘇轼特意交代讓下人沏的新茶。
茶香缭繞,肆意漫步在從未踏足的屋内。聞着熟悉的味道,季璋恍若又回到了杭州。
蘇轼擡手示意,道:“這是杭州上天竺白雲峰所産的白雲茶,還請劉通判品鑒一二。”
劉庭式象征性地淺抿一口,随即道:“口齒留香,沁人心脾,果然是好茶。早就聽聞杭州盛産茶葉,這白雲茶更是身居貢茶之位,今日一品果然不同凡響。”
“隻是密州貧瘠,不産茶。我這對茶道一竅不通的茶呆子,倒是糟蹋了這上好的茶葉。”他苦笑自嘲道。
蘇轼可不認同他這番自我貶低的說法,道:
“茶因有人喝而有用、而有名,何來糟蹋一說?不過是一方山水養一方人罷。待會兒劉通判帶些回去,也讓家中人嘗嘗密州之外的味道。”
官場上的示好罷,劉庭式沒有推托,順從地接受了,“多謝太守大人。”
季璋順勢接過話,“通判官人客氣了,我們還得感謝你與方娘子對我家玳兒的細心照料。隻是不知,為何方娘子今日沒有來?”
“拙荊···今日不太方便。”
見劉庭式避而不答,季璋客氣地回絕道:“既是如此,不如咱們改日再談。待方娘子何時方便了,給蘇府遞個話,我屆時帶着玳兒親自上門拜訪感謝,可好?”
劉庭式聞言面露難色,似是不知如何應對。
蘇轼及時出聲,打着圓場,“劉兄,為人父母總是想盡可能為孩子多考慮些。玳兒雖不是我夫妻二人親生的,但家中隻有三個混小子,養在膝下也是喜歡得緊,還望劉兄理解拙荊的愛子之心。”
季璋态度也适時軟了下來,聞聲解釋道:“玳兒是女娃,日後也多是與後宅娘子接觸得多,這一點想必通判官人也是知曉的。所以通判娘子若是想收養我家玳兒,我必須得見過她本人才能安心。”
劉庭式何嘗不知這是正常訴求。這夫妻倆一唱一和的,隻是在給他台階而已。
他對上季璋執着的眼神,猶豫半晌給出了實話,
“大娘子見諒,拙荊并非今日不方便,而是因···眼盲,實在是不方便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