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和尚?什麼人這麼癫,不怕遭報應?”
陰兵低着頭,木讷說道:“是人間帝王,新得一美人,實際上是妖精所化。那妖妃被道士控制,蠱惑皇帝重道教,棄佛教,說佛教壞了皇家氣運,正發令天下,燒毀寺廟,遣散和尚,有不願意的和尚,就都被殺了。”
誇父歪嘴說道:“這麼蠢的妖精,也敢在凡間晃悠,活該被人捉了。所以說,這妖精一旦沾上人,準沒好事。行了你們去處理吧。”
朱焰見陰兵走了,才又問道:“那他這一世行醫濟世,救人無數,按你的意思,下一世應該能過得好一些?”
“那是自然,他這世積的這些德,都轉化成了下一世的福報,不然你去看看。”
誇父說着,嘴裡振振有詞,一時間陰風大作,朱焰身邊的那些冥府陰兵,逐漸變成了高聳入雲的大樹,腳下的殘魂變成了半人高的野草,腐臭味道散去,朱焰又回到了人間。
他看了看這次的地點,自己置身于一個湖邊半島,周圍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着藍天白雲和四周的山色,甯靜而深遠。湖面上,偶爾有幾隻水鳥掠過,留下一串串漣漪,更添幾分靈動與野趣。湖畔,蘆葦叢生,随風搖曳。
遠眺去,群峰連綿,層巒疊嶂,雲霧缭繞間,山峰若隐若現,宛如仙境。山勢雖不甚險峻,卻也别有一番韻味,山腰間林木蔥郁,各種野花在林間點綴,上次的竹林山相較之下,顯得有些單調,這次的山峰看起來更加雄渾,大面積的湖泊和蘆葦蕩圍在山腳下,增添了幾分柔美與生機。
“有了這骨環,這次我應該直接就到了離他最近的地方。可是這地方三面環水,連個人影都看不到,難道是......做了船夫?讓我在這裡等着渡河,一會便能看到他?也不知他現在是什麼年歲。”
朱焰這樣想着,就往湖邊又走了幾步,撥開擋在身前的蘆葦,希望能把湖面看得更清楚一點,若是有船經過,也能發現自己。
隻是他剛把蘆葦撥開,聽得一陣悠長而銳利的“嗖——”聲,這聲音劃破空氣,沖着自己的面門襲來。他看清是對面山上射出來的三支羽箭,快到自己面前時,腦袋稍稍往旁邊歪了一下,輕輕巧巧躲了過去。
嘴角的笑尚未暈開,緊接着“咚”“咚”兩聲,一根粗長的木棍打在了自己腦後,朱焰直直地暈倒在地。
“三哥,你下手也忒狠了,不會将這厮打死了吧。”
“那不能,你看他剛才躲箭那兩下,八哥那箭術可是百步外既能穿楊,又能解開一裡外纏在一起的兵器上的絲縧,又準又狠。可是那小子隻是偏了偏頭,就躲過了三隻飛箭,動作幹淨利落,肯定是練家子。若不是趁其不意,給他這兩悶棍,直接跟他打起來,咱倆可真不一定是他對手。”
“你說,咱們倆剛才一直在這附近巡邏,怎麼都沒看到這人進來,還是老八傳信才知道。這小子難不成從土地蹦出來的?”
“嗐,你管他從哪來的,就是閻王老子送來的也不歸咱們兄弟倆管。趕緊把他放船上送回山裡去,有的是人能讓他開口說真話。快,一會要是醒了可麻煩了。”
那兩棍打在朱焰腦後,跟撓癢癢一樣,自然不會傷到他分毫。隻是看這地方蹊跷,不想打草驚蛇,便将計就計,假裝暈倒,聽着那兩個彪形大漢的對話,想來自己應該是闖了山賊的老窩,現在要被送回山寨拷問來意。
“山賊,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小七這次不會是又被山賊捉了來吧。不是說這一世會平安喜樂嗎?怎麼會淪落到山賊窩裡。回去一定要好好找蛇佬算賬。”
朱焰躺在船上,默默盤算,知道遠處山上一直有眼睛盯着自己,一動也不敢動,僵直地躺了半柱香的時間,才終于到了對岸。緊接着又被幾個人擡起來,裝了一個麻袋裡。感覺自己被扔到了一個挂在半空的籃子中,搖搖晃晃被一根繩子拉着,緩緩往山上運去。
“這是什麼上山的法子,倒是省力氣,看來這群山賊裡還有聰明人。而且他們分工明确,動作娴熟,不是普通的占山為王,已然形成了一個山賊組織。不殺生的前提下,要在這山中找到小七,又是一大難題。”
唉。
朱焰心中苦悶,想自己一代山神,萬妖之主,如今竟被人像運豬仔一樣運貨上山,若是哪天傳出去,那真是萬古的笑料。
想到這裡,他用借來的妖法将自己所在的方圓幾百裡都下了一層帷帳,如此一來,冥界就沒辦法看到他的行蹤,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畢竟一直被眼睛盯着,總是渾身不舒服,倒也不是怕那蛇佬看到什麼。
朱焰如是想着。
“哐當”一聲,竹籃撞上了一直鐵柱,朱焰感覺到有人将自己擡了下去,綁到了一直長棍上,搖搖擺擺又是走了一段山路。這一路哥哥弟弟聽到不少,皆是以數字為名,什麼八哥十三弟,很是親密,看起來這些山賊并非一朝一夕集結而成,說不定已經在此盤根多年。
朱焰掐指算了算今夕何年,又算了算如今的朝代、運勢。
又是一個民不聊生的亂世,倒也難怪會有這麼大一座山賊窩。
“老十一,就是這小子大早上鬼鬼祟祟在水邊偷看,幸虧八哥發現及時,咱們才能把人抓回來。趕緊告訴七哥去,問問這人會不會是官府的探子?”
“七哥昨天喝了一宿,剛睡下沒幾個時辰,現在誰叫他誰腦袋開花。先把他扔到忠義堂去,三哥在呢,讓三哥先來審審。”
“啊?七哥不來,直接就審,會不會不太好啊?萬一真是官府的探子,弄個半殘不好交代吧。七哥不是這幾天正盤算着那狗官開的條件嗎?萬一應下了,咱們以後說不定還得在官府見呢。”
“呸!那狗官的話你也信,就是唬老子們出山,任由他們宰割。七哥那是緩兵之計,再拖一陣子,湖面結了冰,官府的那群走狗就徹底打不進來了,咱們趁這段時間多造些兵器羽箭,來年開了春繼續殺他個片甲不留!”
他們說話間,後面扛着朱焰的小山賊感覺實在是撐不住,癱在了地上,麻袋口解開,朱焰從裡面露出了半個身子,雖然是仰視諸人,但是眼神中帶着睥睨天下的傲然與冷漠,目光像是鋒利的刀刃,輕輕掠過周遭,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無形的重壓,留下一種難以言喻的寒意。隻是一眼對視,就讓人感覺自己仿佛隻是他腳下的一粒塵埃,微不足道。
那說話的兩名大漢有些被他震住,愣在原地,不知道此人如此強大的氣場究竟是何方神聖,一時間并不敢妄動,握緊了手裡的武器,直勾勾地盯着朱焰的方向。
“殺誰個片甲不留啊?”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宛如春日裡拂過柳梢的微風,輕柔而溫暖,如陽光照進了房間裡。
朱焰猛地轉過身去,終于看到了那個和印象裡一模一樣,純真率直的少年郎胡煜晟。
“七哥,你怎麼醒這麼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