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日留影》的攝影專欄資深編輯陳文翰此刻正在和他唯一的“大爺”battle。
兩周前陳文翰求爺爺告奶奶一般找到他“大爺”,卑微詢問能否刊登對方去年拍攝的一組圖,結果這人直到現在都沒回。
陳文翰感覺自己被冷暴力了。傷心,難過。
“怕你惦記我睡不着覺,特地來跟你說聲,授權書簽好了,”而電話對面的人對他的陰陽怪氣也視而不見,“明天我找閃送送去編輯部。”
原本敢怒不敢言的陳文翰這會兒精神了:“啊?我還以為你壓根沒看見我消息呢大哥!”
對面沉默了一下:“嗯,剛剛發現忘了回。”
“?”
想罵人,自己果然如此缺乏重要性。但是思及對方悶聲幹大事,直接授權書一步到位了,陳文翰把火氣咽回了肚子裡。
“行,真有你的,”他最後這樣說,“我原本以為你要說服入鏡的那姐們兒可能會用得上我,是我自作多情了。”
“還是用得上的,”電話那頭回道,“我把她收件地址給你,她想要一份樣刊。”
陳文翰“啧”了一聲,什麼叫專斷獨行啊。
“你自己也不好奇?”但青年隻是往木質椅背靠了靠,懶散地舒展脊背,凳子腳微微翹了起來,“以前貢獻配圖還會先看看稿子寫的什麼,現在就等着出樣刊再拆盲盒了,不怕不合心意啊。”
“你在質疑Vivian的工作能力?”對面好像低低笑了一聲。
“你小子,”瞬間失衡,陳文翰差點仰倒下去,他攀着桌子穩回重心,磨了磨牙,“别害死我。”
“你不好奇那你就等着吧,估計放在十一月刊,”在電腦前坐直了一些,他語氣重歸平靜,和對方溝通十分随意,如多年老友,“剛好也是十周年紀念,印刷給你們安排最好的。
“對了,周年慶聯誼來不來?過兩周大概就統計名單做請柬了。”
聽筒裡的回複不出所料,毫無新意:“看情況吧。”
陳文翰有點無奈:“知道了,大忙人。”
他又很順口地補充了一個别的邀約:“那聯誼這種遠的不說,最近要不要一起搓一頓?西城區,已探店,他家泰式咖喱堪稱一絕,海鮮也不錯。”
對方沒有正面應答,但是說:“地址發我。”毫不客氣。
陳文翰眯了眯眼睛:“你不會自己去吃不帶我吧?”
對方似乎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有可能。”
陳文翰又“呸”了他一聲。
打開V信,先刷新出了對方發來的收件地址,然後他将餐館定位回發過去。
“你哪天有空,直接找我,我随叫随到,”陳文翰懶懶散散地跟對方告别,“沒什麼事了,忙你的去吧。”
挂了電話,陳文翰把腳架在電腦桌下方的橫欄上,找到最舒服的姿勢,抖起腿來,打算繼續翻閱昨天出門采風拍的照片。
但他突然想到剛才和對方談天時提起的事,抖腿的動作不由停頓了。過了一會兒,他退出了屬于這張儲存卡的文件夾。
打開邊上矮櫃的抽屜,裡面亂七八糟裝着一堆儲存卡、U盤、硬盤。有些上面貼了标簽,寫着地點或時間,更多的則根本看不出内容。
他翻找了一會兒,最後從最底下抽出一個看起來頗有些磨損痕迹的舊硬盤。
把硬盤接進主機,電腦花了一會兒時間才讀取完全其中内容。
點進文件夾,裡面做了更細緻的分類,每一條目都以統一格式命名,寫着時間和活動提要。一切整整齊齊排列眼前,工整地勾勒出業已遙遠的記憶。
最上面的文件夾距今時間最久遠,十年差兩個月。點進去,最頭上一張照片,赫然是幾個年輕男女,一同站在刻寫着“立身笃行、廣博自由”的古樸石碑之前。
最中間的青年身形瘦削,但容貌清俊,神采飛揚。他手捧一本十六開大小的薄薄書冊,上面依稀可見手寫字體的四個大字:
“去日留影”。
第二日夜裡,清仁大學,文學院開學典禮,故淵詩社圓滿完成吟唱演出。在被成功震懾到的新生師弟妹們肅然起敬的目光中,穿着漢服的女孩兒們優雅離場。
這一曲雅樂歌頌父母養育之恩,悲訴未能贍養之憾,字字泣血,吟唱的編配設計也使情感相當有爆發力,伴奏以高亢的笛子配沉重的大鼓,氣勢十足,攝人心魄。
别說第一次聽的師弟妹們聽了上頭,台上人都時常會唱哭自己。
五月份專場的時候,要畢業的師姐獨唱“父兮生我,母兮鞠我”一句,真情實感的哭腔聽得人肝膽俱裂。
不過這會兒剛結束演出的女孩兒們情緒還好,更多是為演出順利而高興。尤其師妹們剛入學、入社一年,經曆甚少,好些人這次是頭一回上台,光顧着緊張去了。
白羨甯領着大家回詩社獨用的辦公室換衣服。宋延嘉和祝妙言對視一眼,默契地把撤下舞台的大鼓一起搬到了小推車上。
應該的。因為剛才的鼓是白羨甯打的。而這位西北鼓王還負責管物資。這會兒帶大家回去了,她還要折好漢服裝袋兒。
路的右邊往辦公室、也往全校最高的行政樓,年輕一些的女孩兒們在前面叽叽喳喳,兩個師姐落後幾步跟在後面。
宋延嘉和祝妙言則往左邊去。她倆一個拉車,一個在旁護着大鼓、防止它掉下來。
這大鼓和推車都是向學生活動中心借的,還得給他們送回去。
會議廳旁的小路上鋪滿錯落的石磚,很是颠簸。鋼材的簡陋小車本就不妨震,大鼓也在上面一颠一颠的。車轱辘滾動的聲音占據耳邊,有點吵。
祝妙言微揚嗓音,語氣爽朗:“今年得想辦法多招兩個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