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薇眯了眯眼,看看這倆人各自平靜的臉,又低頭看了看屏幕上那句“晚安姐姐”,稍稍挑眉。
“小姑娘好像是挺愛吃甜的,”已經沒有需要處理的消息了,她收起手機,攬過一個靠枕抱在懷裡,似笑非笑地重提起兩個小時前對邊江越的數落,“你騙她打的那個冰淇淋,她自己吃得可開心了,還給我推薦了草莓味和果幹的搭配。”
邊江越諱莫如深地點點頭:“有眼光的。”
“可惜,她得趕着回學校,”李雨薇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早知道有人帶了梨園的冰糖葫蘆來……”
“唉。”又一聲,來自她的雙簧搭檔邊江越。
沉默,沉默中有人用指尖漫不經心敲了敲茶幾的桌沿,良久,才若有所思地開口:“你也挺青睐?”
邊江越掃了一眼小幾旁邊被擱置已久的雜志:“十一月刊那篇,确實很有意思。”
他把着扶手借力,直起身,向那本雜志探去;李雨薇見狀也湊過來,幫忙遞了一把。
拎了書翻過來一看,正在被閱讀的那一頁卻是他自己的稿。
邊江越頓了一下:“怎麼在看我的。”
“難得看你寫京城。”
邊江越無聲地笑了一下。
原本也是寫給這幾個在京城的舊友的。就該他看。
“别的看過了沒?”
“沒來得及。”
邊江越撚了撚标記着頁碼的書角,微微用力,把書頁按開,憑記憶大緻定位,再翻找了幾頁。
“都不看看自己作品上刊什麼效果?”邊江越把頁碼定在那篇《眼睛》,主插圖是署名為“I”的攝影作品,裝下了一個以低層俯看角度攝下的蕭瑟秋日巷景,無意間容納了一個驚惶身影,一雙回看時無助的眼睛。
“拍這張照的時候,還見義勇為了不是?”
他把書遞給身邊的好友,對方視線垂落,微微停滞了一下,而後從善如流地接過了。
閱讀速度是可快可慢的。拿着雜志的人不算敷衍。他在邊江越和李雨薇的注視下仔細讀完了整篇,最後說:“确實值得青睐。
“很完整的表達,也夠獨特。九月那期開始進步很大,這篇尤其。”
邊江越笑了:“原來你都看了?差點想讓你把不需要的徒弟讓給有需要的我了。”
“真想要?”得到的回應卻再一次出乎意料,“真做了你的徒弟,她能收獲的會更多。”
邊江越驚了:“真想讓?”
這次是不置可否的沉默。
李雨薇抱着枕頭,内心深深歎了口氣。
她把自己懶懶丢在飄窗上設置的靠背軟墊裡,綿軟的質感和溫厚的暖氣讓她有點昏昏欲睡。
當年戲傳“文新雙璧”時,還有一條伴生的評點,說中文系那位令人如沐春風,新聞系那位令人如沐寒冬。
确實啊确實,這麼多年還是沒怎麼變。雖然,傳聞并不全對,新聞系這位脾性并不冷漠。
他隻是喜歡吃糖又從不承認。
對什麼都故意不執着。
“Ludus”和“I”最開始的交集誕生在編輯部設計的随機配對活動裡。
主編認為一衆攝影師們都太沉默太低調,太習慣隻用鏡頭表達,以至于雜志無法讓他們這些内容生産者和讀者産生足夠有效、足夠充分的交互;同時,文字内容與攝影内容除了調性的相似,也并沒有其他可靠的聯結……這些都不利于《去日留影》的發展。所以編輯部做了一個策劃,試着讓作者們與攝影師們合作完成一些命題項目。
這個策劃做了一個季度,三期,以增刊的形式展現。三期裡,作者與攝影師們如果重複參加,就會再更換搭檔,得到盡可能多的配對機會。
最後效果還不錯。
雖然新鮮度畢竟有限,也存在一些臨時搭檔合作效率堪憂的問題,緻使活動并沒有成為正式常駐項目,但經此一舉,還是順利地提升了不少自由攝影師們對雜志的黏着度。
今年開會,大家還有再啟該項目的意願。
而在活動策劃剛發布、很多人還持觀望态度的時候,“I”和“邊城”這樣兼具實力與人氣的自己人當然就“首當其沖”,被抓了壯丁,公示在最早的報名名單上。
活動的實操負責人李雨薇深谙威逼利誘需雙管齊下的道理,彼時給這兩位壯丁适當地提供了一些特權,即定向許願。“邊城”除了半開玩笑點了“I”的名之外沒有任何其它要求;“I”倒是出人意料,考慮了幾天後提供了一份名單,三五個人,都是初出茅廬的新人作者。
其中就包括“Ludus”。
于是李雨薇貫徹“物盡其用”的原則,毫不客氣地給他排了三期三個小作者。
限時的合作活動結束後,對其中關節一無所知的“Ludus”在高中繁忙學業的閑散間隙裡偷借手機蹭網給李雨薇發消息,感謝這美好安排。
李雨薇那時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他們要保持交流,其實應該很困難。
所以Ludus隻報名了一期,大抵也是如此原因。
但他們的合作成果在那三期增刊裡數一數二。在編輯部收到的讀者信裡,有不少人點其名進行稱贊。
李雨薇很欣慰。
而那之後,再過了兩天。
“I”主動提出跟“Ludus”長期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