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明端着水杯走過去,接過對方手機随意一翻,是一篇飄紅挂hot的帖子,标題起得很有聳動性:“帥哥富二代高調來挖梁博牆腳,人家有對象甘心做小三?”,正挂在學校論壇首頁,回複人數也不斷實時刷新。
他點進去,往下評論一掃,全都是罵祁放的。
口袋裡的那枚領帶夾存在感強烈。
梁家明垂眸,沒有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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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追梁家明這件事上出師不利,祁放半點沒有放在心上,被拒後甚至還好好在醫科大逛了一下。
這座百年名校雖然不似北舞那般極富藝術氣息,但亦是曆史悠久、底蘊深厚,他去幾個網絡上著名的打卡點走過,又坐在學校情人湖前的長椅上呆了将近半小時。
北舞人工湖裡養了好幾隻昂脖子的黑天鵝,優雅又高傲,是北舞現在的門面,醫科大倒是接地氣,一隻隻毛茸茸的小黃鴨在湖水裡成群結隊,嘎嘎叫着來回遊。
他近乎失神地眺望着遠景,直到陽光愈烈,這才回到車上一腳油門離開。
大三課程滿,隔天整整一下午都是古典舞訓練課。
祁放趕到舞蹈大教室,推門而入的時候敏銳察覺到衆人投射過來的視線。
那些目光不同以往,隐含其中的打量意味居多,祁放不動聲色環顧教室一圈,發現還有不滿瞪着他的。
他不自覺蹙眉一秒,但很快便略過這點不尋常,徑自去更衣室換了衣鞋。
再出來時老師已經到了。教古典舞基礎與身韻的老師姓李,資曆頗深,教學也很嚴格,幾乎所有學生都在她的鐵血手腕下哭喊過——除了祁放。
老師來了,沒人敢再分心,祁放穿着輕薄貼身的練功服,輕盈走到隊列最前,老師看他一眼,眼裡竟有笑意:“來了。”
說完,面容一肅,拍拍手,厲聲:“上課。”
一整下午的課上完,窗外已經日薄西山。
不少學生剛經曆過一輪“殘酷洗禮”,正吊在把杆上歇氣,待老師一走,教室裡便東倒西歪躺了一地。
他們開始熱烈讨論今天的晚飯和接下來的行程,唯有祁放,輕描淡寫地抹掉額間的汗珠,腳步未歇地去隔壁換衣。
他一動,身後打量的目光再次聚集起來,祁放目不斜視推開門——
“祁放。”
有人在身後叫住他。
祁放回頭,發現是班裡出名的“系花”,章若晗。
對上祁放直視過來的冷淡目光,章若晗顯然有些緊張,一向在外交際遊刃有餘的她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氣場壓力,久違地有些卡殼,再聯想到前兩日對方在樓上窗台那個譏諷的笑容,章若晗深呼吸好幾秒,才走過去,扯出笑容:“我能和你談談嗎?”
祁放在學校向來獨來獨往,除了上課,從未參加過任何集體活動,也從不參與學校劇目的排練,他倒不知道對方有什麼好和自己談的,看了一眼時間,他淡淡道:“不好意思,我還有事。”
的确有事,祁淞也就是他大哥昨天才從國外飛回來,今天說是路過他學校,訂了間餐廳叫他去吃飯。
眼下司機恐怕已經在樓下等着了。
祁放說完轉身就要走,章若晗臉色一白,正要追上去再說,教室門被推開,輔導員探進來個頭:“哎,祁放沒走吧?”
話音落下的瞬間看見人,松了一口氣:“在啊,逮你還真不容易。跟我走吧,系裡有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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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已,同祁淞微信解釋過緣由,祁放換好衣服跟輔導員去了一趟學校的小劇場。
一走進去,正圍在舞台上的一圈人都轉頭看向他。
系主任姓黃,是位很親和的女士,前面頭銜不少但從不擺架子,看見祁放來了,說話不疾不徐的:“來了,上來吧。”
說完,跟一個面容英俊周正的男人道:“嚴實,不是我藏着好苗子不給你,是祁放這孩子比較特殊。要不是教育部那幾個老頑固點名要祁放,我也不會趟這渾水。”
祁放一打量現場這情景,立刻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兒。
但他沒說話,乖巧地上了台階走到舞台中央,現場燈光一打,他那張臉幾乎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漂亮,再配上他那極出挑的身段,光是安靜地站在那裡,就已經是一尊藝術品了。
他一上台,嚴實就盯着他,素來冷厲的一雙眼睛毫不客氣地掃視他,滿滿上位者的壓迫感。
黃主任笑着解釋說:“祁放呢,是梁校的學生,他從小帶到大的,也一直是跟着梁校排舞跑比賽,履曆漂亮得沒話說,但身上擔子也重,所以學校裡那些到處刷臉的劇目,沒叫過他,當然了,叫了梁校也不放人。”
嚴實目光沉冷,嗓音卻優雅動人:“這形體,是個好的。怎麼,你們的百年校慶就不是大事了?”
黃主任無奈一笑:“梁校那脾氣,看着是溫和寬厚,但對祁放看得緊。再說了……”
她想起什麼似的,轉頭又問:“祁放,你現在除了在準備桃花杯的獨舞外,還有其他的劇目嗎?”
祁放點點頭:“有的。”
但更多的,他沒再多說。
嚴實一挑眉,頗有興味地問:“獨舞?”
祁放迎上對方頗有壓迫性的目光,不閃不避,再次點頭:“是。”
黃主任微微一歎:“祁放,老師知道你現在排練任務多,不過這次學校百年大慶,上面來視察,定了你做壓軸大戲的A角,這事後續學校會跟你梁老師解釋,就辛苦你再加個擔子。”
梁校、梁老師,說的是梁炳維,如今在國際上聲名顯赫的舞蹈家、編導家、視覺藝術家,曾被國外知名報刊稱之為當今時代最偉大的藝術家之一,為人溫柔和善,是舞蹈界人士可望不可即的天花闆,目前挂名在北舞做榮譽副校長,亦是從小就訓練祁放的老師。
近期梁炳維受邀在國外參加某知名藝術節并擔任相關環節評委,一時半會是回不來的。
祁放聽罷,神色未改,腰杆筆挺,下颌線精緻流暢,如一隻再高貴優雅不過的天鵝,矜持地笑笑:“我聽您的安排。”
嚴實仍凝視着祁放。
這小孩身上繃着一股勁,哪怕是現在這樣放松地站在他身前,指尖卻都仿佛蓄着力,讓人毫不懷疑他下一秒就可以翩然起舞。
這必然是嚴苛訓練的結果,才緻使生活中每時每刻都不曾洩勁。
梁炳維唯一的關門弟子……不自覺的,嚴實想起那人作為藝術家的行事作風,打量祁放的神色中隐隐多了幾分其他意味。
他面色愈發肅穆,冷着調子:“那行。你雖然是上面定的,但過不了我這關,我照樣把你退回去。”
說完,嚴實看了一眼腕表,“給你五分鐘,現場即興自編一段時長不低于2分鐘的舞。”
“放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