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群人各自悻悻,喝多了,腦子是有點不轉了。
最後說好由梁家明安排叫車叫他,其餘人沒什麼事,便也先散了。
好半晌,人群拖拖拉拉走光,隻餘兩人。
晚風有些涼,祁放雙手插進口袋,就那麼懶散地在一旁站着,目光放空,視線沒什麼焦距地落在對面馬路的垃圾桶上。
“生氣了?”
蓦地,青年低沉的嗓音在頭頂響起。
祁放懶洋洋擡眼:“我生什麼氣?”
梁家明抿了抿唇,沒答話。
他低頭打開手機操作幾下,遞到祁放面前:“不知道你住哪裡,把你的地址輸進去。”
祁放看了一眼手機界面,貌似是某個打車軟件,他别開眼睛:“不用了,我開車來的,已經叫好了代駕。”
梁家明收回手,又問:“你車停在哪裡?”
祁放開了一輛黑色卡宴,除了車标外哪裡都很低調,來的時候停在學校行政區停車場。
不遠,兩個人散着步往回走,祁放看着路燈下二人的影子反複拉扯,之前被消解下去的煙瘾再次湧上來,他從口袋裡摸出一盒煙。
才剛抽出來一根,身邊人開口了:“少抽煙,不好。”
祁放動作一頓,他走在梁家明身側,卻比他矮了半個個頭,不得不仰頭,唯有語氣還占上風:“你管我?”
說完又笑了,嗓音裡帶着點酒後的啞意:“你做我男朋友,就可以管。”
這話直白得突然,梁家明倒好似已經習慣,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淡淡道:“你要我給你普及一下全世界肺癌的發病率和死亡率嗎?”
祁放手指微僵,低聲一句:“醫生就是麻煩。”
到底将煙收回去了。
“我不完全算是醫生。”
豈料梁家明要和他較真:“雖然我有執醫證,也跟着上過手術台,但我主要是做學術研究,目前主研方向是腦神經科學,你投資的藥物研發項目,針對的就是其中一個分支,如果有效的話,可能可以扼制阿爾茲海默症的發展進程……”
梁家明又講起項目。
他總是這麼正經,和他在一起,會聊的永遠是醫學。也隻有在談及這個時,他才會變得話多。
這次祁放沉默着聽完,沒打斷也沒插話。
不知不覺間,兩個人從熱鬧的街區走到一段僻靜的校園小道上,路上一個人也沒有,梁家明一收聲,世界便變得安靜下來,唯餘墨藍色的天幕下,路燈灑下來的昏黃燈光。
氣氛不知道什麼時候沉下去了。
他們都沒開口。
看來祁放是喝得醉了。
梁家明剛這樣想,就聽祁放突然開口:“之前你在會所和别人談投資,是因為你的導師刁難你?”
這個問題很突兀。
梁家明眉心微皺,又很快撫平下去,他不知道祁放到底對自己的生平事迹調查到何種地步,隻是神色平常地答:“沒有。呂導對我一直很好。”
平和的氣氛被打破,祁放嘴角扯出一點弧線。
梁家明到底是沒脾氣的爛好人,還是沒骨頭的老實人?
可轉念一想,這兩種人并沒有任何區别。
他又問:“他想把自己女兒嫁給你?”
問句尖銳。
連帶着人都沾染上幾分攻擊性。
梁家明隐晦地掃了祁放一眼,掩住自己眼底情緒,語調依舊很平靜:“他曾經是有過這個意思,隻是有些心願,我們做學生的沒辦法全部滿足。”
“所以你才和那個……和你男朋友官宣了?”
祁放繼續發問:“什麼時候的事情?”
停車場已經到了。
梁家明放眼望去,不遠處,穿着熒光色衣服的代駕正停在路邊,坐在自己的小電動上低頭玩手機。
他停住步伐,淡聲提醒:“你到了。”
祁放跟着頓住。
他看一眼自己的車,又轉頭面向梁家明。
今天之内,祁放第二次思考這個問題,梁家明除了這張臉,身上到底還有哪點吸引力?
明明正經得毫無意趣,又悶又冷,像塊抱在手裡卻化不開的冰,與他曾經的喜好天差地别。
祁放又想起之前在酒吧裡看到的梁家明,直男得格格不入。
他當初一定是覺醒了奧特曼的正義之魂,這才想給梁家明送出那份出軌大禮。
“夏澄的傷怎麼樣?”
冷靜下來,他甚至還要關心他的“男朋友”。
梁家明顯然也很意外祁放會關心這個。
他低頭,垂眸,看着祁放那雙淺棕色的瞳仁,好半晌,才回答:“去醫院處理過了,都是皮外傷,不礙事。”
說完,他又道:“謝謝。”
不論對方的真實目的是什麼,富家子弟,心血來潮的玩弄也好、一時興起的捉弄也罷,祁放為自己做的那些事,卻是實打實的幫助。
而這一切,已經超出了他能回報的能力之外。
本不該發生交集的人糾纏在一起,就像兩道交叉的直線,線段無限延伸,産生一個交點,之後變回漸行漸遠。
他甯願他們之間沒有這個交點。
沉默片刻,梁家明第一次正兒八經地叫出他的名字:“祁放。”
祁放雙手插在口袋裡,懶散回應:“嗯?”
“這段時間以來,我很感謝你為我做的這些事情。”
“但是,我們之間……”
一聲笑。
祁放擡眸看梁家明:“給我發好人卡?”
“梁家明,你可真了不起。”
夜色裡,起了風。
梁家明低頭看見祁放被微風吹動的黑色碎發,抿住唇,不語。
兩個人面對面站着,祁放亦仰頭看着對方,還是那張令他一眼看中的臉,眉眼深邃,高鼻薄唇,完美得像一個假人。
他忽然一踮腳,伸手攬住對方的脖子。
這動作來得太突然,梁家明猝不及防被拉拽得低下頭去。
距離過近,錯開鼻峰,兩人唇間的縫隙僅容風過。
青年第一次露出生動表情,驚詫得眼瞳張大。
他剛想掙開,就被祁放用力捏住後脖頸。
手指帶來的電流引發心髒的悸動,動速過快,青筋暴漲,梁家明的氣息重起來。
“梁家明。”
祁放張唇,冷聲:“我從來不做好人。”
呼吸聲交纏,風都插不進。
他仔仔細細審視着對方的眼睛,像逡巡自己的領地:“我幫你訂包廂、為你投資三千萬、不要你賠償車損,相對應的,有三個要求。”
劇烈心跳聲中,明明是該拒絕的,梁家明卻聽見自己的聲音,微弱又低啞:“什麼?”
“接下來的二十天,我要你——”
“不準拒絕我。”
“不準欺騙我。”
“随叫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