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闌珊,滿院子的梨花開的熱鬧,空氣中彌散着淡淡的香氣,偌大的庭院偶爾隻有風拂過樹葉沙沙的聲音。
【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
一曲吟唱,打破靜谧。
冷玉修正坐在亭子裡,陽光穿過樹梢照在她臉上。
“三姨娘又在唱曲了。”丫鬟淩花道。
冷玉修丢了一把魚食進池塘,“老爺就喜歡聽她唱曲兒。”
淩花又道:“老爺都在床上躺了大半年了,她唱的再好聽有什麼用。”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
冷玉修不懂唱曲,但顧鶴知曾帶她出去聽過幾次昆曲,唱的确實都不如三姨娘,她提醒道:“淩花,這話可莫要叫旁人聽了去。免得人嚼舌根。”
淩花不服氣道:“大少奶奶,這顧家的家業遲早是要交給大少爺的,到時候你就是當家主母,怕她作什麼?”
冷玉修不語,又想起她那丈夫,最後一次見到他,還是五天前。成親半年,他在她那留宿的日子屈指可數。
她不輕不重拍了淩花一下,“老爺身體好着呢。”
淩花不死心,又道:“大少奶奶 ,你知道嗎?二少爺就要回來了?”
“鶴庭要回來了?”冷玉修擡起頭看着淩花,細長的眉毛有些許變了形。
淩花點點頭,一臉神秘道:“我前天聽老夫人和大少爺說的,定是老爺快不行了,想見二少爺最後一面。”
冷玉修不再說話,來顧府兩年了,隻知道顧家有個留洋的二少爺,是已逝的二姨太所生,亦是顧老爺最寵愛的兒子。
隻是她從未見過顧鶴庭。
【生生燕語明如翦,聽呖呖莺聲溜的園。】
曲終人散,梨花飛絮。
顧家怕是要變天了。
三姨娘的小曲咿咿呀呀唱了一下午。
晚飯前,冷玉修去鋪子裡接顧鶴知回家。因為離得近,她選擇步行,出了門,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朝着街頭走去。
走到半路便聽到有人在喊抓小偷,然後一個帶着報童帽的男人橫沖直撞過來,冷玉修躲避不及,被撞了一下。那男人拐了個彎,跑進一條小弄堂。但他很快發現那是條死路,情急之下,又折返回來,将離得最近的那個人,拖進了弄堂。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冷玉修來不及反應,就被那男人反捆住雙手。
她剛想求救,弄堂的另一頭就跑進來一個黑西裝的年輕男人。
“别跑了,後面沒路了。”年輕男人氣喘籲籲,原本應該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散落了幾絲碎發。
小偷往後退了一步,後跟抵住牆角,發現早已無路可退,他從腰間抽出一把刀子,架在冷玉修的脖子上,威脅道:“讓開,不然我殺了她。”
冷玉修吓得渾身發抖,無助得看向對面的年輕男人。
那男人突然就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怎麼是你?”
冷玉修一臉茫然,此處就她和那小偷兩人,可她并不認得眼前的男人。剛想出聲,又被刀刃逼緊了一點。
“少廢話,讓我走!”小偷再次呵斥道。
年輕男人雙眼盯着冷玉修,隻說了一句,“閉上眼睛。”
冷玉修感覺自己的背後都是冷汗,男人點了點頭,再次與她确認眼神。
她緩緩閉上眼睛,隻聽見“咻”得一聲,什麼東西擦身而過,空氣行程的氣流吹動了她鬓角的發絲。
“啊——”
随着一聲慘叫,身後的小偷倒地,周圍充斥着尖叫嘈雜。
冷玉修感覺自己腿有些發軟,跌了下去,可迎接她的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
“你沒事吧?”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冷玉修睜開眼,發現自己正靠在男人身上,她剛想說沒事,弄堂口便傳來了警察的哨聲,她這才發現周圍都是看熱鬧的人。
人言可畏,她急忙從男人懷裡退了出來。
警察趕來,團團将小偷為主,押着離開的時候,冷玉修才看清那人右手在流血,好像是槍傷,原來剛剛是子彈劃過耳畔的聲音。
這讓她不禁有些害怕,也反應過來男人為何要叫她閉上眼睛。
她走到他跟前,鄭重道謝:“謝謝你。”
男人皺着眉,指着她的脖子,“你這裡受傷了。”
冷玉修伸手摸向脖子,果然摸到一片潮濕黏膩,剛剛是太緊張了,連疼痛都感覺不到。
男人從西裝口袋裡摸了塊手帕出來,遞過去,又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你怎麼在這?”
冷玉修更疑惑了,“我們之前認識嗎?”
此時,一名警察走過來,對着年輕男子說道:“這位先生,請你跟我們回警署一趟,走個流程。”
男人配合道:“好的。”随後又看向冷玉修,“你住哪?我去找你。”
冷玉修愣了愣,但一想到他好歹也救了自己一命,還是說道:“顧府。”
“顧府?”男人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哪個顧府?”
冷玉修解釋,“哦,就是城東做絲綢生意的顧府。”
男人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你是誰?”
他變臉比翻書還快,以至于冷玉修吓得不敢說話,誤以為他是不是有什麼精神病。
警察又在遠處喊了一句,“快點,走了。”
男人回了句,“來了。”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冷玉修捏着那塊帕子愣在原地很久,才想起要去接顧鶴知。她擦幹脖子裡的血迹,一道細小的傷口藏在立領裡,并不明顯。
接到顧鶴知之後,冷玉修沒有将這事告訴他,兩人一同回了顧府。
大夫人許淑娴興高采烈的叫人準備了一桌子菜,隻是最後坐下來吃飯的,也就三個人。
“玉修,别隻顧着自己吃,給鶴知夾菜呀~”
冷玉修夾了一隻紅燒獅子頭到顧鶴知碗裡,輕聲道:“多吃點。”
顧鶴知埋着頭,哦了一聲,不曾擡眼看她一眼。
冷玉修小口小口扒着碗裡的飯,對丈夫的冷淡已經習以為常。
倒是許淑娴,見了兒子說個不停,“鶴知,你瞧你,都瘦了,最近鋪子裡很忙嗎?”
顧鶴知嘴裡塞着一口肉,含糊不清道:“嗯,上個月末,杭州的客戶定了一批貨,急着出。”
顧家是做絲綢生意的,顧老爺子年輕的時候腦子活絡,做事又有手段,幾十年下來,顧家的生意遍布全國,在姑蘇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大家族。
許淑娴突然放下筷子,不滿道:“我說鶴知,你這麼拼命有什麼用啦?這家業将來還能全部交給你啊?”
顧鶴知繼續吃着飯,隻淡淡說了句,“我是顧家的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