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怕,離人大夫是瞧瞧你身上的傷。”蘇珂安慰着越發膽怯的明兒,沒有制止離人語的動作。
明兒掙紮了一下,他的力氣和離人語比起來有天壤之别,隻兩三下,離人語脫下了他的衣服。
頓時屋裡鴉雀無聲。
明兒惶恐地站在那裡,光裸着全身,蜷縮着身體,不知所措地望着蘇珂,聲音細小地喊着,“姑姑…姑姑…”
蘇珂張了張嘴,嗓子忽然沙啞。她借着整理發絲的動作手指停留在眼角旁邊,心中發堵。
裴雲走到她身邊,伸手攬住蘇珂的肩膀。
蘇珂深呼吸平複心情好一會才緩過來。
明兒的身體很瘦,肋骨随着呼吸隐現,兩腿合到一起中間還留下一道縫隙,身上溝壑縱橫,鞭子抽過的地方隆起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蘇珂不忍再看,低頭深吸一口氣,沒有問這些傷是怎麼來的,上前将衣服輕輕地裹在明兒的身上。
剛剛燕姚推搡的那一下,她剛握住明兒的胳膊就發現不對。
腫脹的手臂摸着和尋常的皮膚觸感是不一樣的。
她輕輕地碰一下,就見明兒小心地抿着嘴唇吸氣。
回春堂有現成的藥,離人語闆着臉将活血化瘀的藥拿出來。
大約是離人語脫的衣服,明兒極為抗拒,隻要離人語靠近他整個人就繃緊,蘇珂沉默地接過藥。
“姑姑幫你上藥,上了藥就不疼了。”她哄着明兒,也不知明兒有沒有聽懂。
好在明兒記得這是娘讓他叫的姑姑,他漸漸放下戒備,瞪着大眼睛讓蘇珂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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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春堂外。
燕姚站在街角處,她這樣的女人出現在這裡,引得衆人紛紛注目。
陰影處出現一婦人,年過半百,頭發梳的妥協,上前将圍帽置于燕姚頭上,調整好後仔細系住在她耳邊細語,
“幫主,梨姬那傳來消息,翠虹客棧的燕不知身手在裴雲初之上,當日練無涯就是死在他手上,一擊斃命。”
燕姚詫異望着婦人,“一擊?”
婦人沉聲點頭,“是。”
燕姚沉默片刻,凝神望着回春堂的方向。
這倒是個難題,雖然蘇珂沒有武功不足為懼,可離人語善醫,裴雲初身負魔劍,内息充沛不止。兩人已經不好對付。
客棧裡還有個能一擊就能殺了練無涯的無名高手。
解決起來實在麻煩。
臨近黃昏,紅衣衛的換守時間已到,四人一隊的紅衣衛從宣房街到烏頭街,巡邏人員很快逼近兩人。燕姚止聲,拉着婦人裝作收衣衫的樣子。
紅衣衛瞧見兩位婦人,走到兩人身旁。為首的紅衣衛瞧見兩人動作,立刻擡手止住後面跟來的人。
“姑娘,可需要幫助?”
燕姚頓了一下,掀開圍帽,露出一張豔麗的臉,笑聲說道,“不用,奴家衣服散了,阿娘正幫着系好呢。”
詢問的紅衣衛“通”的一下燒紅臉。
再看年長的那位婦人确實拽着燕姚的衣衫,撇開臉說道,“打擾了。”
說完帶着人離開。
等人走後,燕姚臉色凝重帶着婦人離開。
走了一會,忽然停下腳步,“方固那個老東西是不是有個徒弟?”
婦人低頭回道,“是,方固的徒弟徐平在四象門有個飛鬥的名号。一年之前和黃德争城西的賭莊,後來飛鬥就被送到了城外的快活莊。”
“可有姐妹那?”
“有的,陪玩的寥妹子在裡面做記牌的丫鬟。”
“讓她打聽蘇越是不是被藏在那?”燕姚想了想,她和方固之間可沒有恩怨,都是拿錢辦事。
四象門被官府盯上,蘇越要真是在那,這人一定早早脫手,不會三推四推。唯一的可能就是另外有人瞧上了蘇越,用比她更高的報酬從四象門帶走了人。
整個建甯府能出得起價格的也就如意館。
但越娘子那個家夥是絕對不會摻和進蘇家的事。還能是誰?
方固?飛鬥?快活莊?
燕姚喃喃自語,詫然想到一個可能,撥開圍帽,望着婦人吩咐,“查查飛鬥有沒有和雲煙山莊的人聯系過。”
婦人得了指使,低頭稱是。
燕姚說完心中有點踹不安,蘇越那個滑頭越早找到對她越有利,他要是真和雲煙山莊扯上關系,那還真是不好辦。
最好是蘇越得罪了雲煙山莊的那群瘋子,這樣也好省得她動手。
可要是不是……
燕姚臉色陰沉對着婦人狠聲說道,“今晚就想辦法進入雲煙山莊,讓姐妹們小心點。查到蘇越在雲煙山莊,無論如何都要殺了他。”
“要是不在?”婦人面色為難。
“那就按原計劃引走離人語和裴雲初,殺了蘇珂。”燕姚冷冷回頭望着回春堂的方向,
“我就不信,妹妹死了,他還能躲着。”
燕姚轉身離開街頭,黃昏隻剩一絲餘晖,将她的影子拉成一條細細的線。細線并不清晰,淡淡地映在地面上,線頭挂着圓圓的圍帽。
她走得很快,像是遊離在陰陽分曉之際的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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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裡,蘇珂給明兒上好了藥,愛憐地摸了摸孩子的腦袋。
明兒名叫蘇燕明,剛剛三歲,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他極聽話,來時就跟在燕姚的腳邊,燕姚要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對于離人語的問題,他回答得十分模糊,隻記得自己一直跟着母親到處走。
離人語深度懷疑燕姚那個瘋女人會照顧孩子,果然從明兒嘴裡聽到一個叫胡娘娘的人?
“胡娘娘?”聽到新的名字,蘇珂喃喃重複一遍。
再問明兒胡娘娘是誰,他卻不知道了。
範小鳳先行回來,院子裡多個孩子驚地看了好幾眼。又聽到明兒叫蘇珂姑姑,眼神幾經變幻不敢相信。
賴醫師回來後看到明兒愣了一下,囑咐範小鳳專門給他炖了雞湯溫蛋。
見無悲幫的事已經了結。
蘇珂不好意思在回春堂借住,起身告别。範小鳳還沒開口挽留,賴醫師倒是接了話,雞湯溫蛋不用炖了。
送客的意圖過分明顯,惹得範小鳳僵在那。
蘇珂到了謝,和裴雲初帶着明兒離開。
路上,裴雲初跟在蘇珂身後,他背着劍盒,盯着蘇珂,全身寫滿了‘快來和我說話’六個字。
可惜蘇珂抱着明兒,雖然孩子不重,但以她的力氣要一步步從回春堂到客棧還是有些費力。是不是颠颠明兒的屁股,往上拖拖讓着孩子下滑。
裴雲初歎了口氣,認命地上前站在蘇珂面前,伸手抱過孩子。
“雲…雲初。”察覺到明兒的抗拒,蘇珂往回拽着明兒。
裴雲初瞪着眼睛,無聲地吓唬小孩。
他長得好看,眉眼間還是少年的稚嫩,平日的桀骜隻對着外人,留給蘇珂的從來都是溫柔和乖巧。頭一次當着蘇珂的面露出孩子氣的一面。
這種故意做出的瞪人表情,成功吓住了明兒,在他癟嘴之前,伸手将人轉移到自己懷裡。
蘇珂無奈地看着空蕩蕩的手,靠近裴雲初食指輕輕地點着明兒的小腦袋安撫,
看着明兒靠近一些,食指輕輕地點着他的小腦袋,“别怕,他叫雲初,是姑姑的師弟不會傷害你的,你可以叫他雲初哥哥。”
“誰要做他哥哥。”裴雲初扭着頭,若蘇燕明真是蘇越的兒子,再叫他哥哥,他與師姐之間平白就多了一層輩分,
“叫叔叔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