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順着地縫緩緩往外滲,染紅了地上的九龍環,姜憐怯怯地盯着姜文英的屍體,“英英…英英……”
得不到想要的回應,他又怕瘋瘋癫癫的醜女人,緩緩靠近一旁跪着的灣灣身旁,“灣灣,爹怎麼不理我。”
“家主…去世了。”她死死抓住泛黃的信封。牙咬的鐵緊,鐵鏽味充斥着口腔。
姜憐聽不太懂,覺得今日與往常并沒有什麼兩樣。他認真地想了想,去世大概和睡着是一樣的。
爹常說他傻,但是他多少想明白一些。
每次他睡醒的時候周圍就會睡着很多人,那些人疊在一起,毫無睡相。他偷瞄一眼,爹閉着眼睛,一動不動睡在那個醜女人身邊。
他其實不太開心,灣灣說一男一女不能睡在一起,隻有夫妻才會這樣。
不想找後娘,更不想有一個這麼醜的後娘,姜憐癟着嘴角。
灣灣說過後娘會虐待人,不讓他吃飯,不讓他見爹。
姜憐越想越害怕,平日遲鈍的大腦在這一刻生出一種巨大的恐懼,他緊緊貼着灣灣,眼睛一眯一眯打起了盹。
----
地上一片狼藉,姜萍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嘴裡隻不停地喃喃說道,“文音的死不怪我,是姜文英,是他該死!我是好心,我是為了文音…文音…”
“灣灣,殺了他們。”姜憐忽地擡起頭,似笑非笑的表情出現在一個孩童臉上,實在過于詭異,蘇珂心中一驚,
比起剛剛,這孩子哪還有癡傻乖巧的樣子。
又是這樣。
她盯着姜憐的臉,沒有錯過他的每一個表情,“雙重人格?”
“師姐說什麼?”裴雲初沒有聽清,小聲問道。
不等蘇珂回答,灣灣聽了姜憐的話緩緩跪在地上,對着姜文英的屍體重重磕了三個頭。她的手指緊緊攥住那封泛黃的信,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小公子……”她擡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掙紮,最終在姜憐的眼神中,從懷中掏出一個酒盞大小的銅鈴。
鈴铛聲清脆地劃破死寂。
如夢居外的灰衣人迅速圍住了如夢居。他們如同提線木偶般齊齊擡頭,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住蘇珂一行人。
就在灰衣人出現的刹那間,一隻手掐住灣灣的咽喉,燕不知站在灣灣的身後,“一體雙魂?”
“别殺人!”蘇珂急忙叫住燕不知。
裴雲初的劍鞘突然發出嗡鳴,穿堂風卷着姜萍破碎的嗚咽掠過耳際。他拉住蘇珂,擋在瘋癫的姜萍前面,面對活殺衛。
燕不知對蘇珂翻了個白眼,真當他是好殺之人?
他打量着姜憐,眉頭緊皺,奪過灣灣手中的鈴铛搖了搖。叮叮當當的聲音從銅鈴往外擴散,灰衣人依舊呆在原地。
“沒用?”燕不知又搖了搖。
蘇珂掃過一動不動的活殺衛猜道,“或許不僅僅是鈴聲的原因?”
“是内力催發形成的獨特聲音。”裴雲初幾乎猜到真相,
“也許服用傀儡藥後,雲煙山莊的人會用不同的鈴聲下命令,尋常人聽不出,但這些傀儡人能聽出其中的差别。”
燕不知将鈴铛塞回灣灣手中,頭一次語重心長地勸道,“你們沒有勝算,這小子一體雙魂,現在這個身體都沒有,連個人都不算,你也要聽他的?”
“灣灣!”姜憐沉下臉,無聲地催促着灣灣。
“閣下之前已經教訓過,灣灣自知不是閣下對手。”灣灣看着姜憐,緩緩說道,
“士為知己者死,家主對我恩重如山,臨終前将小公子托付于我,灣灣不能背信棄義違背小公子命令。”
“即便赴死,灣灣在所不惜。”
“得罪了。”她嘴唇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高呼一聲喊道,“為家主報仇,殺了他們!”
“铛——”
彎刀撞上玉笛迸出熾熱的火星,灰衣人空洞的眼神瞳孔映照在鋒利的刀刃之上,剩餘的活殺衛配合攻上,招式詭異,彎刀以不可能的角度劈向燕不知下盤。
燕不知旋身一躲,隻聽“咯噔”一聲,再一松手,那名灰衣人倒在地上。
人當然不能殺,但這些沒有思想的傀儡人,活着和死對他來說都一樣。
裴雲初後背撞上蘇珂,溫熱體溫透過衣衫傳來,“師姐抓緊我。”
話未落音,灰衣人猛地撲來,動作快得不像活人。
裴雲初解開劍匣,寒光閃過,重劍一掃,最前面的灰衣人脖頸噴出黑血,卻仍張牙舞爪地撲來。
蘇珂肩頭傷口劇痛,踉跄後退,撞上了身後的姜萍。“前輩,先起來!”
她拉着姜萍,想将人從地上拽起來,撲通一聲,灰衣人彎刀先到,蘇珂一急抱着一滾才險險躲開。
“好,就是這樣。”姜憐拍着手,看着姜萍狼狽的樣子笑出聲來。孩子式的天真讓人不寒而栗。
這聲音實在讓人讨厭。
燕不知眼神一撇,松開灣灣,手刀劈向姜憐,就在他掌風即将觸及刹那,原本呆滞的姜萍突然如母獸般撲來,枯瘦的雙臂死死箍住姜憐單薄的身子。
姜憐的笑容僵在臉上。
“小公子!”灣灣驚呼,灰衣人動作漸緩。
燕不知瞬間收手,看着剛從地上起來的蘇珂。
她肩膀的傷口不停地滲血,幾乎染紅了整個肩頭,燕不知有些無奈,“不用管姜萍,她可比你靈活!”
蘇珂疼得咬牙,捂着傷口看着姜萍方向。
“放開!”姜憐沉着臉,極為嫌棄地看着抱住他的姜萍。
餘光看見姜文英胸前的匕首,伸手一拔,轉手捅向姜萍。
定霜噌地插入兩者之間擋住匕首,蘇珂尋了空拽着姜萍,“雲初,幫我一把!”
裴雲初拔出定霜,目光迅速掃過兩人,心中有了定數,“姜前輩,你再不松手,我就直接砍了這孩子的腦袋,正好完成你我約定。”
姜萍臉色一變,手突然一松。姜憐得了自由,扭身幾步飛快地藏在灰衣人後。
“抓住姜憐。”蘇珂看向裴雲初,“有了姜憐,灣灣自會投鼠忌器。”
裴雲初正是這樣想的,聞言點頭,趁着活殺衛行動緩慢之際,收了定霜,見山無生立在身前。
一天之内,他幾乎沒有停過運功,可隻要握住這把魔劍,源源不斷的内力快速地湧入體内。此時此刻他突然有種錯覺,自己和這些傀儡人有何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