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想法太過可笑,裴雲初自嘲一笑,将這個想法抛諸腦後。擡眼看着面前活殺衛…和藏在他們後面的那個孩子。
“諸位停手。”
驚雷般的喝聲震得瓦片簌落。蘇珂仰頭看去,不知何時起,數百張穿雲弓對準廳内。
“打打殺殺成何體統?”朱紅官袍的男人緩步跨過門檻,腰間魚符與玉珏相擊。這話說得奇怪,哪有不動手的江湖人。
蘇珂盯着他的右手,這人也有鈴铛在手。
“奉城主令,即日起接管雲煙山莊活傀儡,活殺衛并入紅衣衛,從今以後駐紮在城外,護衛建甯府城外安全。”
叮叮當當的鈴聲響起,活殺衛突然停頓下來,保持着之前的動作。
燕不知盯着他手中的鈴铛面露疑惑。他對内力氣息極為敏感,剛剛那一聲聲的鈴聲中确實有細微的内力控制。
灣灣牽着姜憐的手微微握緊,神色不明地看着突然出現的官府人員。
“靈鶴山弟子果然名不虛傳。”朱紅官袍的男人笑着掃視一圈。視線在見山無生上停頓一秒轉開。
蘇珂往這位大人身後看去,那裡站着一個老熟人,任茂。
他對蘇珂笑了笑。
“大人,這是蘇小姐和其同伴。”說完又對蘇珂說道,“蘇小姐,這是我們府衙,姓張,你稱呼張府衙就好。”
張府衙沖她擺擺手,任茂心領神會地一旁開口,“蘇小姐,雲煙山莊的事還未了結,要不……”
蘇珂頓時明白,拉住裴雲初站到院子一邊,姜萍不願意,留在原地。
燕不知左看右看,同樣走到那裡。
突然出現的官府人員,讓這個本就充滿悲情色彩的如夢居像是變了樣。她看着張府衙走進灣灣,活殺衛站在原地,而整個如夢居被官府的人團團圍住。
站在中心的灣灣和姜憐就像是被拔了毛的岩雀,毫無抵抗能力。
蘇珂有種感覺,紅衣衛的出現不是突然,而是早有預謀,就像一張銀色的蛛網早悄然籠罩了整座山莊。
姜文英的死或許不僅僅是為了卻陳年往事,而是必然。
張府衙熟練地和灣灣談判,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書信遞給整個已經蒙掉的灣灣。
灣灣狐疑地接過。
許久,她眼睛暗淡喃喃說道,“家主早就安排好了?”
“是啊……”張府衙又看了看孩子,“你是另外一位小公子吧,我們沒有惡意,”
灣灣的目光緩緩掃視四周。回頭看見小公子,突然在這個熟悉的地方生出一種陌生感。
她原本是普通弟子,要在十六歲後服下傀儡藥成為活殺衛。
夫人去世後,家主日夜守在如夢居,既要處理山莊事務,又要照顧剛出生的孩子。那是少主剛剛出世,沒了母親。
因天生怪異,沒有乳母敢哺育,身體瘦弱時常生病。
她自告奮勇接了照顧少主的差事。乳母擠奶,她帶過去喂養。
其實她覺得少主雖然怪異,可性格不錯。
别的孩子整夜哭鬧,少主卻連起夜都不會。是個再好不過的主子。
她就在這看着少主長大,看着家主事無巨細地教導。如夢居是她在這裡唯一感覺到溫馨的地方。
如今……
灣灣又看了一遍書信,恍惚過了很久做出一個決定,“小公子,灣灣帶你離開。”
離開這裡,完成家主的意願。
“為什麼要走。”姜憐滿眼驚愕,松開手,“你要聽父親的話喂我吃藥對嗎?”
他似有所悟,忽地明白過來,“姜憐癡傻,父親讓你喂藥其實是防着我對嗎?你們早就知道我和姜憐不一樣?”姜憐警惕地往後退。
“我不要!父親偏愛那個傻子,你也是!!”
“家主是為了保護你!小公子!”灣灣着急地解釋。“我們離開這,灣灣永遠是你的仆人。”
“仆人?”姜憐恥笑一聲,“那你為何從不叫我少主?”
灣灣忽地怔住。
張府衙笑着說,極為貼心地對灣灣說道,“灣灣姑娘,現在你知道姜家主為何要讓你給他喂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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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的人還在收拾現場,作為一個局外人,蘇珂看着灣灣給掙紮的姜憐喂藥,看着她的眼淚,看着她落寞地抱着人離開。
世事變幻往往就在一天之内,在今晚之前,誰能想到建甯府三大勢力的雲煙山莊會這樣收場。
她突然渾身發冷,目光落在姜萍身上,一個斷臂女人想要躲着雲煙山莊生活不是件簡單的事。
山洞離這裡并不遠,雲煙山莊的勢力一直就在城外。
即便如此姜文英一直沒發現。說明有人一直在暗中幫助姜萍躲藏。
“師姐,怎麼了。”裴雲初擔憂地叫着蘇珂。
她轉頭望去,唇齒輕張,想說些什麼,腦海中忽然閃過姜文英死前那句話,不要好奇多年前的事,
蘇珂猛地看向姜憐的方向,心中有個離譜的猜測。
“你覺得姜憐……”問題到了嘴邊又有些糾結。
裴雲初心領神會,“或許根本就沒有換嬰之事…”
“一體雙魂少見。”燕不知點頭思考,“從前隻聽說這種不祥之人是其父母作惡的報應。換嬰?……”
燕不知頓住,似乎明白了什麼,不再言語。
“算了,走吧。”蘇珂歎了口氣,最後看了一眼姜憐的方向,“既然是陳年往事,如今死的死,傻的傻,何苦還要說出來讓活着的人背負痛苦。”
雲煙山莊的事和蘇越哥失蹤無關,說到底他們就是一群過客,如今戲幕已落,也到了該走的時候。
“蘇小姐!蘇小姐!”任茂急忙跑過來,小跑到蘇珂面前,停下後先是擦了擦汗,拱手對蘇珂行了個禮,“姑娘怎麼傷着了,現在可有礙?”
“多謝挂心,已經包紮過。無礙。”蘇珂捂着肩膀,那裡已經不再流血,隻是好奇任茂過來何事。
“那就好,那就好。”任茂笑了笑,放心下來,話鋒一轉道,“事關令兄之事,城主大人有請,蘇小姐可否移步?”